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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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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时姝就没见过苑玉了,听说他们家开的塑料厂挣了不少钱,舅舅又在河南过得风生水起,一家人举家搬迁了。

苑玉的父亲曾口若悬河,说他闺女的聪明举世无双,人也秀外慧中,是棵上学的好苗子,至少清华北大级别的。之所以背井离乡,是想让孩子有一个更好的归宿,不论是学习还是嫁人。

可是苑玉的父亲没想到人口大省的教育水平与经济问题,对于高考大家都是挤破了脑袋,凭着一己聪明是很难翻身的。

幼时的时姝还曾一度幻想,自己可不可以姓苑,因为姓苑的人都很聪明。可祁茉却告诉她,百家姓中没有收录苑姓,而且违背自己的姓氏是对祖先的大不敬。

时姝跟苑玉的相处,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苑玉,干什么去?”

“去找语文老师。”

“谁让你下课的?”

“时藜。”

“听见打铃了吗?”

“没有,但我听见时藜喊了一声,下课了!”

“时藜身为数学课代表,不以身作则,还乱用职权……”

这段苑玉与数学老师詹文娟的对话被上厕所回来的时姝碰巧听见了。

苑玉那胸有成竹坚定不移的回答让她都为之信服,但她了解时藜,绝不会做这种莫须有的事,肯定是苑玉撒谎。

为什么这么说呢?

苑玉就是村里人口中经常喊得“贝贝”,大家都夸她长的出色,人也漂亮,生得一副美人坯子脸,那时候她跟时藜很羡慕她,也经常去她家玩。

苑玉的姥爷戴着一副小眼镜,经常拄着他那副龙头拐杖,在天井里面走来走去。累了就坐在椅子上写着毛笔字,时不时地看会报纸。

苑玉家有一个精致的地球仪,时姝每次去她家,苑玉都会平静地转着地球仪,谈吐优雅地给她们一一介绍,哪个地方是中国,哪个地方是太平洋,还有一些连她们听都没听过的地方。

时姝对这种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虽然苑玉没有对她们显示出丝毫的不耐烦,但时姝一点都不喜欢她,甚至觉得她做作,显摆,装出一副很有知识的样子。

对她不好的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从没上幼儿园就开始了吧。

那时候她们还大字不识,只见过父亲那春蚓秋蛇的字迹,就断定世间最难的事情就是写字。

去她家谈起三字经,她跟时藜晃着脑袋说没听过,苑玉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便油然而生,你们连三字经都不知道?那你们学习过吗?还是说像你们说的那样,你们连铅笔都还没买过?

有一年夏天暑假,她们去苑玉家送作业。碰巧她在吃樱桃,她把樱桃硬塞到她们手里,并委婉地说,不用客气。随后又冒出一句,好吃吗?你姥姥不给你们买吗?

时姝知道,那不是单纯的吃惊,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蔑视,是一种异类的瞧不起。

苑玉想要给,即便她们不想要,出于客人基本的礼貌她们接收,可她并不想就此结束。

好似她们真是乞讨之人,即便人家大发慈悲的赠予了,还是要附带上几句她想说的,虽然言语很温和,但是字字都透着穷酸与骨子里的刻薄。

一年级上学期,苑玉找时藜借了一本数学书,说给她小姨授课用,结果至今都没还回来。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时姝对苑玉这个人,乃至对她的家庭都产生了极度的反感。

即便她承认苑玉这个人真的冰雪聪明,但讨厌这个人,也就一同讨厌了她的才华。

一年级下学期,她们一起去张吉虎家打秋千,路上经过一棵大树底下的时候,时藜在地上发现了五块钱,却被苑玉以家里开厂子为由夺走。

“我现在就回家交给姥姥,真是个好事!”苑玉转身就往家跑,自信的话语随着风的后退飘到时藜的耳朵里。

苑玉的大步子跨得够猛,时藜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到家了,根本追不上。

时姝彻底傻眼了。她目瞪口呆,从来没这么糊涂过,感觉阴沟里翻了船,被欺骗了。

但是她们还是一前一后跟着苑玉回到了家。

苑玉手里的五块钱已经不见了,她们见到的是她神采飞扬的脸颊。

时藜欲哭无泪,五块钱对于她们来说,是难得一见的大钱,这些钱够她们买不少零食了。

如果交给妈妈,妈妈肯定会狠狠地夸赞她们一番,还会竖着大拇指说,这钱攒起来以后给她们买学习用品。如果交给老师,她们就会获得拾金不昧的称号,并且光荣上榜。

现在,钱交给了苑玉的姥姥,她们分文不得,囊空如洗。

那感觉就像吃了巴豆铆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却放了一个悄无声息地屁,还是无色无味的。

看着时藜额头的汗珠,苑玉脸上的得意。恍惚间,时姝突然产生了一个邪恶想法。

不知道是不甘心还是已经不把她当朋友了,鬼使神差的,她临走时拿了苑玉笔筒里的圆珠笔。

她本想在回家的路上扔到牛粪里,却始终没有下得去手。

可能是鉴于对文具的喜爱,她那时铅笔盒里还没有一支圆珠笔。可能是觉得苑玉不配为此大动干戈,只当绝交了便好。可能是心存善良,觉得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会受到老天爷的惩罚。

最终,时姝还是决定将它还回去。

事与愿违,苑玉提前发现了圆珠笔被盗的事情,并将她这个“小偷”告向了老师,并引起了轩然大波。

班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偷了苑玉家的东西,他们还在背后嚼舌根,说苑玉落落大方,做人磊落,不与之计较。时姝行鸡鸣狗盗之事,不能与之为伍。

还说事情都过去半个月了,才将它公之于众,是给时姝一个台阶下,缓和下关系,不想让她错上加错。

甚至有人跑过来指责她,“你就这么喜欢那只笔?想要直接说好了,干嘛偷呢?人家又不是不给,真是一件烂事……”

时姝很纳闷,这些言语那么有水准,出口成章,他们说起来头头是道,侃侃而谈,这些话都是从哪冒出来的呢?

好在时藜相信她,维护她,并帮她保守秘密。

时姝就在这种环境下低头沉默了一个多月,连上厕所都绕路走,生怕耳朵再进了其他不干不净的闲言碎语。

其实,时姝一直想把笔还回去,就是没找到机会,这样的结局她也能接受,不管是班里的流言蜚语,还是不公平的薄待,毕竟这是她犯的错,她要学会自己去承担。

大家见时姝实在没什么乐趣,那一套话也就不再流行了。

后来的时姝才知道,原来偷走圆珠笔的当天,苑玉就知道了。

那天她们一起打秋千,衣服随着风荡起来的时候,别在裤子松紧带上的圆珠笔已经暴露了。然而,苑玉却当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不动声色。

这件事情把时藜气的半死,不仅仅是因为时姝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同学们总是连带责任,整日“偷笔贼的妹妹”的喊她。

她连夜将苑玉家门口的那棵无花果摘了个精光,从此以后再也没踏进过她家门口半步。

好在苑玉这个人还算讲点口德,事情过后,就没在新的班级散布谣言,让她们的处境更加不堪。

但因为“乱用职权”这件事,时藜耿耿于怀。放学后,时姝跟时藜从家带了一包豆粉,边吃边往苑玉家走,为了求得一个真相并打造一个炙热的场面。

她们从小就喜欢干吃豆粉,整把塞进嘴里,豆粉黏黏的,粘在口腔上颚,一股奶香味随着唾液进入咽喉。有时候它还能当武器,往外一吹,喷到对方身上,两眼一抹黑,准能乘胜追击。

“你们好久没来了吧?”

时藜本来想去质问她,为什么上课跑出去找语文老师,为什么要去诬陷她下的命令。

苑玉的一句“好久没来”让她们发了愣。不知为何,时藜到嘴里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处境变得进退维谷。

苑玉很热情的邀请她们喝桌子上加了柠檬片的汽水,时藜拒绝了。

桌子上好似特意摆了几年前的那支笔筒,里面那支笔戳着时姝的眼睛,让她很不舒服。

“熟悉吧?这支笔我一直留到现在都没舍得用,”苑玉拿起那只曾经被时姝偷过的笔,泰然处之,“人无完人,谁小时候还不犯错?”

“你什么意思?”

时藜听出来隐藏的意味,她颇为生气,“都是一个村的,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至于落井下石吗?”

“嘘,我可是语文课代表。管它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都是好猫。你觉得老师会相信谁?”苑玉不但不紧张,反而特别冷静,好像她预测到了她们今天会来找她。

时藜知道苑玉打小就聪明,学习上有姥爷的厚爱,生活上有家族的支撑,就连地瓜都只吃紫皮的。

她们还在用两分钱一个一种类似于胶囊形状的护手油的时候,苑玉就已经在用她们连名字都叫不上的雪花膏了。

苑玉的话语中总是弦外有音,虽然语气不冲也没有脏字,可时姝心里却能感受到挖苦。

关于苑温暖之前的事情,时姝并不打算拆穿,给人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未尝不可。

“说了半天你俩认识啊?时姝,你可真是闷声干大事……”乔敏雅大呼。

时姝笑笑,“我们不熟,只不过听说过对方的名字而已……”

往后的日子她们就像从来不认识或者重新认识一样,时姝也真真实实地把她当河南人看待,绝口不提从前的事,把苑玉当成是一个小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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