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双手叉腰,身体往前倾去,与林安距离瞬间拉近,他笑意吟吟的说:“怎的这样子看我?”
林安面如火烧,心口瞬间发烫。
捏着烧火棍的手默默攥紧,却不敢在这时撤回视线。
只喉间缩紧,不知所云的解释着。
“夜间看不清晰,白日里我又不在家中,见不到你,便想着多看看你,记住你。”
面前人会如此直白诉说自己的想法,这是谢瑜没想到的。
他登时直起腰,嘴上不饶人的逗弄起来:“我都记清你了,你居然还认不得我,你这话说得我好伤心。”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见谢瑜脸色都变了,林安慌得不行,冷硬的眼眸里盛满焦急,手指指尖颤抖着。
“我想、想多看看你,你好看!遇到你的第一天,我就记住了你了!”
说完,还紧张的咽了咽喉咙,目光细细观察着谢瑜的神情变化,生怕谢瑜变脸。
谢瑜伸手点了点林安的脸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眸光寸寸扫视着面前人自带锋芒的面容。
“好美色是人之常情,再美好的皮囊终归会老去的,成亲之前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张脸了,记着跟我说一声,我会还你自由。”
见色起意的喜欢,没经过时间的考验,不会长久。
他心疼林安的遭遇,敬佩林安的人格,不想耽误林安那么好的人。
他孤寡太久了,心陈旧得厉害,不知道供不供养得起一份鲜活刺激且绚烂的爱情……
对于和林安成亲一事,他内心总有着诸多不好的想法,整个人也被动得厉害,不知道如何去回应这份喜欢。
林安装作委屈的红了眼眶。
他知道的,言语会骗人,但身体的反应不会。
阿瑜明明就喜欢他,嘴上却总说不喜欢。
“你又说这种话。”
说着,嗖一下丢掉手中烧火棍,站起身来,直愣愣的盯着谢瑜。
双颊气得微微鼓起,像只被惹毛了的大猫猫,张牙舞爪的杵着,却舍不得碰惹自己生气的主人半爪子。
清冷大猫猫赚钱养家,也积极做家务活,从不躲懒。
大猫猫那么乖,生气了也只是炸着毛,瞅着凶。
看破一切的谢瑜抬手拍了拍林安肩膀,开始顺毛撸:“不生气,不生气。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的,所以才想着提醒你的。”
他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好的啊?
要房没房、要银钱没银钱、要地没地,更没有做生意赚快钱的手艺,身体也不强壮,给不了林安强悍的□□。
讲真,若是身份转变一下,他成了哥儿,除非没有更好的选择,不然他绝对不会喜欢上自己这样的人。
农村人过日子,脸好看有什么用?
脸好看是能犁地、能赚钱,还是能给人□□?
谢瑜脑海里闪过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自觉地显露在他脸上眸中。
林安自小跑上山打猎谋生,自是心细如发、擅长观察。
此时,两人距离很近,他看着谢瑜的脸,不过两息时间,便读懂了谢瑜心中的想法。
阿瑜简直是个不开窍的木头!
罢了,他多操心些就是了……
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里多了几分毅然决然的决绝之色。
就让他莽撞一回吧。
行尸走肉的活了十九年,他想真正的做一回自己,不为家庭,不为胞弟,不为父母,只为自己!
思索间,林安眼眶蓄满了泪水,满眸水润晶莹,弱化了那好似与生俱来的冷硬气场。
声音虽冷,却如那暖阳下的细雪层,寒中带柔。
“我想独占你。你既然同意娶我,便不要再说伤我的话。”
“我这个年纪已经算老了,谁家哥儿十八九了还没议亲,十里八乡的,也就我一个。”
“为了将猎物卖上好价钱,镇上、县城、隔壁县城我都跑过,那些媒婆口中的优质男儿郎我也见过。”
“可我对他们不感兴趣,你没来之前,我甚至没想过与人成亲。我不是脑瓜子一热就犯糊涂的人,我看上你就是因为你很好,哪里都很好,而不仅仅是脸长得好。”
“阿瑜,你懂了吗?”
说完,冷硬的声音已然哽咽,泪水溢满眼眶,沿着面颊滑落,砸在地上形成一小朵一小朵晕开的墨色水渍。
好似一树合欢树上缀满了盛绽的合欢花。
在狂风暴雨的侵袭下,自取灭亡一般,整朵整朵的花从枝头相继飘零凋落,最终萎靡在地,沾了满身脏污,不见旧时清逸花香,明媚花颜。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厨房里只隐隐响起灶火燃烧发出的几声‘呲’‘啵’爆音,锅内汤水煮沸的‘咕嘟’‘咕嘟’声。
瞧见林安这副可怜模样,谢瑜心口酸涩得厉害,泪意在眼眶里轻轻流转。
面上看起来再凶狠冷酷的猫猫,内心却是柔软且易受伤的。
他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一步。
张开手臂,将人轻轻拥进怀中,感受着彼此胸膛中的怦怦心跳。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那么真实可感,对方的情意也不见半分做假。
上天既然叫他又活了一次,那他何必再畏畏缩缩?
选择不会错的路坚定走下去就是了,路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成为人生路上独特的风景。
鼻间充盈着清新的青草香气,想通关窍的谢瑜心头轻松不少。
“别哭了,我以后保证不再问你这些事情了,你难受看着我也难受。”
“我就是欣赏你的人格底色,觉得你配得上更好的一切,所以才几次三番劝你细细思量。”
“选我就选我吧,如今我也不算很废物了,起码在村塾做教书先生,每月都有银钱米粮入账,即便你不上山打猎,也饿不着你。”
谢瑜说完,便松开林安,往后退开一步,微微仰头去看林安的脸色。
见对方神情稍缓,没有先前那般委屈痛苦,悬着的心稍稍落回原位。
只是那双冷锐的眼眸里依旧津着泪意,眼尾红潮晕染开好大一片,瞧着还是一副备受折磨摧残的可怜样。
心瞬间就揪起来。
“你先去外面平复一下情绪吧,我见你这个样子,心口难受得厉害。”谢瑜抬手捂住胸口,面色刷一下白掉了。
心口闷闷的疼着,像一根根细针往心脏上扎啊扎,痛意不强,却密密麻麻、连绵不绝,很不舒服。
没一会儿,豆大的汗珠子就在他额头上凝聚,顺着细腻光滑的脸颊滑落。
眉心难耐的皱着,身形也不似方才那般端正,微微弓着腰,垂下脑袋,低低的喘息。
“唔……哈……”
见此异状,林安立马上前一步,伸手揽住谢瑜的腰,另一只手轻拍着谢瑜的胸口,帮助对方顺气。
“我不哭,阿瑜,你感觉好些了吗?”
闻声,谢瑜抬眼看向林安,嘴唇抿起,呼吸虽然平缓了些许,但比之正常情况,还是显得有些急促,“我想喝水……”
悲伤的、恶劣的情绪波动太大时,会引发他身上的天生隐疾,或是剧烈咳嗽、或是呼吸困难,每一种都极为难受,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扯心肝肺的痛感折磨。
很快,转出去倒水的林安端着一个瓷碗回来,瓷碗里装了半满的凉开水。
谢瑜抓着林安的手腕,张口猛喝了半碗凉白开,才将胸腔里汹涌的燥意压下。
随后,他便感到一股凉爽清透的水汽滋润肺部,呼吸没有那么难受费力。
“感觉好些了吗?”林安扶着谢瑜的腰,目光扫视着谢瑜开始回血的脸颊,轻轻地问。
他很担心谢瑜的身体状况,生怕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
谢瑜不说话,还在调整呼吸。
抬手一把攥紧了身旁人的衣袖,水润泛红的眸子睨着面前的人,眸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一片澄澈莹润。
林安见状,心蓦然一缩,手指控制不住的发颤,一种空落落的感觉盈满心间,好似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再也没办法寻找回来。
冷硬的声音里带着颤意:“谢瑜,你怎么了?感觉还好吗?不行我就带你去李大夫家瞧瞧。”
林安急切的想要得到谢瑜的一个表态,想要谢瑜说话,而不是木头人一般看着自己,眸子比湖水还干净,瞧不见半分情绪。
与林安内心焦灼难耐不同。
谢瑜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抚上了林安的脸颊。
“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你后不后悔。为了安你的心,也定我的心,我们可以尽快挑个好日子,把亲事定下来。”
听了这些话,林安心田里开出一朵朵彩色的小花花,面上止不住的晕开红云,嘴角也翘起来,冷硬冷酷的哥儿瞬间化身为温柔清冷的哥儿。
他身子僵住,目光飘远,不敢看谢瑜,声如寒潭碎石击冰:“想定我的心不用那么麻烦……”
谢瑜好奇,手指却调皮的攀上了林安的眉尾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怎么说?”
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了,唯有将他和林安的关系广而告之,才能安林安的心。
一纸契书判定的关系,比什么都来得牢靠。
林安抿了抿唇,视线焦灼的盯着谢瑜的唇瓣,面露渴望:“你抱我,亲我就成。我不贪心,也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