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兄长打猎超厉害的!”
林承立马替林安正名,抬起小手,一根根掰着手指头数,“兄长打回来的猎物都要拿去镇上卖掉,换钱钱,给我们买药药,买米米,买油盐,所以我们很少吃肉肉。”
“原来如此,不过,为什么要买药呢?是你们身体不舒服,还是林安身体不舒服?”谢瑜顺势又问了一句。
林承张嘴刚想回答。
这时,林予自院外走进厨房里来。
他手里捧着两枚鸡蛋,个头小小的,不似寻常家鸡生的蛋,有点像山野鸡蛋。
“鸡窝里的野鸡下了两枚蛋。”林予面露喜色,捧着鸡蛋给谢瑜看。
鸡窝里有三只野山鸡,一公两母,是兄长半年前打猎带回来的,他们没舍得吃,就剪掉野鸡翅膀的羽毛,想把野鸡好好养养,等野鸡下蛋,一家人都有蛋吃。
说来奇怪得很,这野鸡天天喂养,却半年都不下蛋,谢瑜不过留宿了一晚,第二日两个母鸡都下蛋了。
要不是他倒水时路过,下意识瞟了眼鸡窝,还不知道鸡在窝里下了蛋。
这可是件好事呀!
这两枚鸡蛋可以煮成鸡蛋汤,给全家人补身体。
特别是兄长,需要好好补一补,都瘦得见骨头了。
想起瘦骨嶙峋,日日在山上打猎,扛起家庭重担的兄长,林予心里闷闷的,眼眶酸涩得厉害,脸上喜色退去,眼神都暗淡了。
谢瑜察觉林予神色有异,忙出声打乱林予思绪,免得对方继续沉浸在不好的情绪里,做无用的精神内耗。
“怎么啦?鸡下蛋不是好事么?怎么委屈成这样?莫不是你进鸡窝掏鸡蛋时,被母鸡给踩脑袋上欺负了?”
林予被谢瑜这俏皮话给逗笑了,当即瞪了谢瑜一眼,拧眉反驳,“哪有,我那么大个人,哪能被一只鸡欺负了去。”
“林承,你来瞅瞅,你哥腮帮子是不是鼓起来了?气鼓鼓的。”谢瑜俯身伸手戳了戳林予软乎乎的面颊,又转头招来林承,让林承评判。
林承乖乖蹦过来,歪头观察林予的脸颊,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担忧道:“咦?确实有点鼓鼓的,会不会是被蜂蛰了,才肿起来?”
夏日花开,蜂子可多了,以前饿的时候,他会跟着哥哥一起去掏蜂窝。
他和哥哥年纪小,腿短,跑不快,被蜂子蛰得好惨好惨。
不过,蜂蜜好甜好甜,嘿嘿!
林予偏头,躲开谢瑜不断戳戳戳的魔爪,眼睛里藏着丝丝幽怨:“你一个大人,怎么还跟小孩似的?这般淘气,还不如弟弟乖。”
林承这回听懂了,连忙给自己拍手叫好,“承儿乖,比谢瑜哥哥乖多了!”
谢瑜:嗯,心情复杂。
想调戏小孩,结果反被小孩给调戏了……
不过,这样也好,林予也能从坏情绪中走出来,不枉费他被调戏一遭。
“呵呵,谁叫你的脸那么软,那么好戳呢?实在让我爱不释手,戳了还想戳呢。”谢瑜嬉笑着说罢,又抬手戳了一下林予面颊。
林予拧眉纠结了一会儿,似是下定决心,方才偏头回来,满眼认真的看着谢瑜:“那……那好吧,既然你喜欢,我就给你多戳几下……也就这一次能多戳几下,下次可不准了!”
一个大人,怎么比小孩还要幼稚……
还好是自己,换成别人,指不定要把谢瑜骂成什么样去。
闻言,谢瑜眼睛刷的亮了,连忙戳了几下林予面颊,还高兴的夸道:“我就知道,林予最好了!”
感受着面颊上温软的触碰,林予耳尖泛红,垂下的眼眸里,鼓动起一抹柔软欢愉底色,身体下意识前倾,好像要贴近谢瑜怀中一般。
原地走神的林予:谢瑜哥哥有点像母亲……
温暖……
温柔……
明媚闪耀,一言一行均能照亮他的心间,让他心里潜藏的污秽冷寂尽数消散。
即便是亲兄长都不能做到这一点,但谢瑜这位刚来一天的哥哥却有这样的魔力,让他无法抗拒,又深深着迷。
“谢瑜哥哥……”林予轻唤出声,抬眼去看谢瑜,眼含希冀,“你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么?”
迎着林予亮到晃眼的视线,谢瑜心底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处在哪里。
当时被林安救回来,他只想着若是恩人方便,他就留在恩人家里,给恩人做事,报恩的同事还能得一隅落脚。
他现在只想着如何报恩,以及如何生存,至于其他,比如离开还是留下,他从未想过。
或许,他心底里是想留下的吧,不然为何从未想过离开呢?
他摇摇头,站直了身子,轻轻一叹:“现在我是没想过离开的,但未来留还是去,我也说不准。”
“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把当下的每一天过好,才是最实在的。”
说完,谢瑜伸手捏了捏林予面颊,便走出厨房。
早上的粥还剩许多的,中午喝了不仅饱腹,还凉津津的,利于散热解暑。
送粥的咸菜味足,林承和林予端着饭碗吃得喷香,谢瑜现在的肠胃吃不得太咸的东西,只喝白粥。
把肚子填饱后,谢瑜就回房间休息了,还让林承也回房休息。
他身体底子弱,多休息可以补足精神气力。
中午太阳猛烈,热气烘人,不是出门做事的好时间,不如睡午觉来得实在。
林承和林予没有午睡的习惯,吃完午饭后,端了粥菜给爹娘吃,等爹娘喝完粥,再把早上兄长熬好的汤药喂给爹娘。
“予儿,咳咳咳……”喝完药,林父按住了林予的手,枯瘦的一张脸上满是病痛带来的苦色。
“爹爹!你慢些,缓缓再说也行的。”林予急忙给林父顺气,小手轻拍林父胸口。
“自从病重躺床,我这耳朵啊,变好使了不少……”有林予的帮助,林父气息慢慢平缓下来,他扶着床,一点一点坐起身来,背靠着床屏。
林予听了这一句,不明所以,很是茫然。
他看向林父:“爹爹……”
林父眉眼一横:“咱家里是不是来了个新人?”
林予:“是来了客人,爹爹,你问这个作甚?”
见林予没领悟到他话里的意思,林父直接把话摊开来讲。
“你兄长找了个男人回来啊……了不得,了不得!有了男人,他哪里还会顾着我们的死活……”
林父愤而锤床,满脸憎恨,枯槁的面容在憎恨的加持下变得阴森又恐怖,如同吃人的恶鬼一般。
见状,林予的心极速跳了一下,可怖的不安感如同一桶冰水,朝他兜头淋下!
他下意识攥紧双拳,脸部表情也随之僵住。
爹爹今天变得极其奇怪!
他很敌视兄长。
为何呢?
兄长供养着一家人,早出晚归,回家时浑身是伤,十几岁的人晒得比村中常在地里干活的壮汉还黑。
更何况兄长还是哥儿,谁家哥儿像牛一样使?
若他是兄长而兄长是弟弟,他决计不会叫兄长在外头吃苦受累。
爹爹不心疼兄长独身在外拼命打猎供养家庭就算了,怎么对兄长还一副憎恨不满的态度?
即便兄长喜欢谢瑜哥哥,日后嫁给谢瑜哥哥,那也是合乎情理的,爹爹为何这般嫉恨?
就好似兄长真的对爹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他不明白,一点也不理解。
“爹爹,你把兄长想得太坏了!兄长找不找男人,是兄长的自由!”
“听村里人说,兄长不到十岁就开始上山打猎养家,您不心疼他就算了,怎么可以诋毁他!”
林予据理力争,气得脸都红了。
他年纪虽小,却少年聪慧,比寻常孩子多懂一些是非正误。
林父状若病骨支离,体虚气弱,听了林予的话,登时蓄力抬手,狠狠甩了林予一巴掌!
“不孝子!胳膊肘往外拐,你是他儿子还是我儿子!”
“咳咳咳……咳咳咳!”
怒骂完,林父一口气回不上,咳得撕心裂肺,跟条弯钩虾米似的,趴在床上。
心性再怎么成熟,身体上到底还是个孩子,林予皮肉比成人细嫩,林父奋力的一巴掌,把林予打得脑袋嗡嗡响,嘴角渗血,鼻孔也有血迹滑出。
“他爹……发生什么事情了?”就这这时,房间更深处的林母可算是发话了,但她眼睛已然半瞎,耳力一日差过一日,也没办法根治,看不清也听不清发生什么事情。
听着比父亲还要苍老虚弱的声音,林予心钝钝的痛,为了让母亲听清楚他说的话,他大声喊道:“娘,没事,我走路不小心,给门槛绊倒了……”
林母还是关心林予的,叮嘱了一句:“小心些……”
林予不想跟爹掰扯了,反正爹说的话也不中听,他没必要往心里去。
想到这里,林予只觉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重压变轻了不少,心情也不再凝重,整个人状态轻松了不少。
“娘,我喂你喝药,你先坐起身来。”林予朝床里侧走去。
细细簌簌的声音响了一会儿,是林母从床上爬起来坐直产生的动静。
片刻后,林予给爹娘喂完药。
他端着碗筷走出爹娘的房间,再走到厨房去,把碗筷清洗干净,放回橱柜里去。
再洗了把脸,将嘴角血迹洗掉,面上被林父一掌甩出来的红痕在冷水的刺激下,红色渐渐褪去,不仔细瞧,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等林予做完这些,在房间里的林承已经睡着了。
林承上午像只小狗崽子一样肆意的玩耍,消耗了很多体力,身体疲惫,可以说沾床就睡。
林予在窗边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就决定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免得扰了林承休息。
可他也是小孩,忙活了这么久,身体也很疲惫了,急需躺下恢复精神气力。
该怎么办呢?
他视线往兄长林安的房间看去。
跟林承睡不了,跟谢瑜哥哥睡不就好了?
打定主意的林予,脚步偏转,走到谢瑜房间门口,伸手推开房门,走进谢瑜的房间里去。
“林予,你过来是有什么事么?”谢瑜本来已经躺平了,眼尾余光瞥见走进房间来的林予,又从床上爬起身来,目光平和的看向林予。
林予一本正经的解释:“林承躺床上睡着了,他睡觉最不喜欢被打扰,没办法,我只能来找你睡觉。”
“可以的,上来吧。”谢瑜不假思索,立马答应,伸手拍了拍床面,示意林予上来睡。
小心机得逞的林予忍住了到嘴边的笑意,乖巧的脱了鞋,爬到床上躺下。
“咦?予哥儿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红?”谢瑜注意到了林予的异样,面露担忧之色。
林予身子一僵,转瞬恢复寻常,他轻轻摇头。
谢瑜也顺势躺下,还给身旁的林予盖了被子,免得肚子受凉。
过了一会儿,谢瑜熟睡的呼吸声传出。
林予刷一下睁开眼睛,悄悄的往谢瑜那边挪去,直到两个人身体挨在一起,他才停止了移动,心满意足的勾唇闭眼,酝酿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