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蒙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辛蕴正拿着保温杯往嘴里倒一颗卡住的海参。
吴咏梅女士最近迷上了各种养生小视频,每天都兴致昂扬地跟着那些短视频折腾各种乱七八糟的养生餐。
除了平时的一日三餐,她还喜欢往辛蕴的保温杯里放各种各样奇怪的滋补品。今天她给辛蕴准备的是一杯海参虫草汤。
那颗海参太大,卡在杯子里出不来,辛蕴只好仰起头将保温杯凑到嘴边,一手握着杯身,一手半握成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杯底。
那姿势实在算不上优雅。
阳光落在少女莹白的皮肤上,她手腕上戴着的那条红绳让邬蒙微微出神。
那根红绳上挂着一颗圆圆的桃核,看起来有种童稚的可爱。邬蒙注意到那颗桃核表面的纹路已经变得圆润光滑,应该是戴了很久的缘故。少女的皮肤雪白,呈现出一种健康红润的光泽,被那根红绳一衬,手腕处的皮肤显得更白了。
他的目光从那根红绳上挪开,对上了对方微微发愣的目光。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他冲她打了一个招呼,“你好。”
女孩显然没想到他这个同桌会在此刻突然出现,她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咳嗽了一声,放下保温杯,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
话音未落,一个圆滚滚、黑乎乎的物体从她的保温杯里滚落了出来,上面还粘着一些红红黄黄的可疑东西。
伴随着“啪嗒”一声,那坨东西掉在了地面上。
女孩惊呼一声,但很快就稳住了情绪,她抽出几张纸巾,一脸淡定地弯腰快速地将那颗奇形怪状的物体捡了起来。
邬蒙没再看手忙脚乱的少女,他低头抽出一张椅子坐下,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辛蕴余光瞥到了这个笑,耳根有些发烫,她疑心对方这笑容是不是跟自己刚才的狼狈有关,又害怕是自己多心。
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残局,拿出写了一半的试卷继续写。
邬蒙在班里的人气似乎很高,他这才刚坐下,旁边就围过来了几个同学过来跟他打招呼。
坐在一旁埋头写试题的辛蕴表面上淡定,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辛蕴从小到大都没有和男生当过同桌,昨天她沉浸在分到三班的这个噩耗中,心情一片灰暗,压根没考虑过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新同桌究竟是男是女,此刻突然坐在一个陌生男生的身边,她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其实她最大的不自在还是来源于——邬蒙长得很好看。
辛蕴有个狂热的追星族表妹,今天春节走亲戚的时候那个小表妹拉着辛蕴硬要给她安利自己喜欢的那个男团。小表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辛蕴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中途她瞥过几眼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饭制视频和照片,别的倒没记住,只记得中间那个队长的脸长得很帅气。
而她这个新同桌的气质和神韵竟然和那个队长有几分神似,明明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温和,但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很有力量感。用小表妹的话来说,或许就是“蓬勃的少年感和男性的张力并存”。
就比如刚才邬蒙冲着她笑的时候,明明他脸上的表情是阳光灿烂的,但身上的气息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攻击性?侵略性?痞里痞气?辛蕴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但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自在。
所幸辛蕴的这种不自在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邬蒙趴在桌子上睡了两节课后又消失了,然后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现过。
对此,周围的同学见怪不怪,各科老师都没有问起过,像是早已经习惯了邬蒙的神出鬼没。
他不在,辛蕴却乐得自在。
晚自习的课间休息时间,她正趴在课桌上写自己买的真题集,桌面突然被人敲了几下。
辛蕴抬起头,有些疑惑:“王班长?”
王嘉禾留着齐耳的短发,五官粗豪,但脸上的笑容很有亲和力,她先是看了一眼辛蕴的脸,目光又落在她面前的那本真题集上,开玩笑道:“这么努力呀?这是你自己买的资料书吗?”
“书店里随便买的一本真题集。”辛蕴和王嘉禾的关系不熟,并不打算多说,只是淡淡微笑道:“班长找我有事吗?”
王嘉禾冲教师办公室的方向抬抬下巴,说:“史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
辛蕴点点头,朝王嘉禾道了句谢,起身去了史振邦的办公室。
今天室外的温度很低,走廊边缘已经结了霜。辛蕴推门进去的时候,史振邦正翘着二郎腿往茶杯里倒刚烧开的热水,见她进来,他满脸笑容地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今天我跟咱们班的几个老师简单地聊了几句,他们对你的印象都很好,说你上课的时候态度很认真。”史振邦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几口热气,“你是理科班转过来的,理科班那边的情况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听说那边一向对史地政这三门课很不重视,有的班级上这三门课的时候都让学生自习。”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隔着蒸腾的热气,他抬眼看着辛蕴的脸,继续说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这次分班考试的文综成绩竟然跟我们班的王嘉禾同学也没差几分,可以说是相当了不起的。”
话说完,史振邦放下手里的茶杯,目光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辛蕴,面对自己毫不吝啬的夸奖,眼前的女孩表现得十分淡定,她没说话,那张清秀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自信和理所当然。
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声音柔和了些,道:“我知道你刚到新班级肯定有些不适应,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反映。我让你当咱们班的副班长,也是对你抱有很高的期待。好好干,好好学,一定前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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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市市中心有一条很有名的古街,名叫飞星街,是外地游客来南城市旅游必打卡的景点之一。
飞星街两边街铺林立,除了一些很有当地特色的旗袍店、丝绸店和小吃店,也有一两家具有现代气息的酒吧供游客消遣。
今晚篝火酒吧的生意很不错,每晚的演唱环节还没开始,酒吧里已经坐满了人,尤其是舞台旁边的吧台上挤满了打扮新潮的年轻男女。
相比于热闹的前场,此刻后面的休息室内显得格外安静,邬蒙抱着一把吉他坐在凳子上,望着窗外出神。
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有一股冷空气要南下,今晚的温度果然出奇的低,窗户玻璃上蒙了一层白色的雾气,外面的灯红酒绿映在玻璃上,打眼望去,倒真的像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篝火。
键盘手丁丁蹲在一旁的角落里,闷头抽完了两根烟,见要等的人还没来,他有些无聊,瞥了一眼旁边的邬蒙,像是想起了什么,挤过来冲他眨眨眼,一脸坏笑地问:“怎么样?今天见没见到我说的那个‘冰山美人’?”
邬蒙低头调着吉他弦,像是没听到他讲话。
一旁的鼓手阿祥有些好奇,凑过来问:“什么冰山美人?”
丁丁挤眉弄眼地说:“昨天我去一中找阿蒙,他不在座位上,那里坐着一个女的,长得倒是挺好看,但就是很高冷,根本不搭理人,可不就是一个‘冰山美人’吗,阿蒙,你说是吧?”
邬蒙头也没抬,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只是淡淡道:“没事别乱给别人起外号。”
听到这话,丁丁立刻扯着嗓子怪声怪气地模仿他:“哟~没事别乱给被人起外号~”
邬蒙一个飞踹过来,被丁丁闪身躲开,倒是旁边凳子上坐着的阿祥遭受了无妄之灾,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我靠,有没有点准头啊?!”他抱怨道。
三个男生正闹着玩,休息室门口急匆匆走进来一个女生。
她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扎着一头五颜六色的脏辫,脸上的妆容化得浓艳。寒冬腊月的天气,她上面披着一件厚厚的皮草,下身却只穿着一条堪堪遮住屁股的短裤,光着一双冻得发紫的大长腿,身材看起来十分火辣。
“橙子姐,可算把你等来了。”丁丁哀嚎了一声,“你再不来老板就要扣我们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