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旌扬站在紧闭的门前,没有敲门,只是喊:“小寒。”
门锁转动两声,门开了。
几个小时过去,段岁寒已经从最初的恐慌状态里走出来。他饿得有些头晕,孟旌扬出现,恰好给了他面对的勇气。
门打开,段岁寒什么都没看清,一个黑影压下来,他就被孟旌扬抱住了。
他眼睛睁大:“孟哥?”
“还好,还好你没事。”
那些谣言、侮辱、难听的话,他触目都觉得惊心,从来没面对过公众恶意的段岁寒,第一时间会受伤多深?
他不敢想。
“我当然没事,”段岁寒轻轻推他,“放开我吧,孟哥。”
孟旌扬松手,段岁寒走出去,看见孟旌扬身后围着的一圈队友和教练,一个个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段岁寒:“……网上说的都不是真的,事情说复杂也不复杂,我之后再跟你们解释。”
他问:“偷拍的人找到了吗?”
管理层个个噤若寒蝉,还是乐驹开口:“没有。”
后台那张照片是在监控死角拍的,内部人员的设备也查不出问题,就如孟旌扬所说,他们早就打草惊蛇了。
段岁寒脸色一白,拳头在身侧握紧:“这样。”
“他们查不到的,”孟旌扬不留情面地指出,“小寒,跟我走,偷拍的人找出来之前,你不能待在这里。”
段岁寒看一眼队友,又看一眼孟旌扬:“好。”
孟旌扬牵起他的手要走,却被乐驹叫住:“他必须回基地,第三轮马上要开赛了。”
孟旌扬脚步顿住,声音带着寒气:“你们连他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证,却要他保证能上场打比赛吗?”
“他没有在俱乐部受到过人身伤害。”
见乐驹顶孟旌扬的嘴,王总急了:“乐驹,有你什么事?”
乐驹声如洪钟:“破晓是我的队员,在训练时间就得出现在基地。白天这么多人待在一起,我就不信那人还敢动手!”
段岁寒也在他身后小声说:“孟哥,我要训练的……”
孟旌扬深吸一口气:“明天几点训练,我会送他过来。”
乐驹:“两点。”
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口,众人积攒的震惊终于能够释放出来。
纵春:“卧槽?那个是孟氏的总经理?隔壁孟氏?那个大企业?”
乌有:“你耳背可以追上去让他再介绍一次。”
信息量太大,眠火大脑有点卡壳了。他抓住核心问题:“所以破晓到底什么来头?”
“跟孟氏一直有合作的企业里,只有腾越董事长姓段,”全程埋头查手机的应觉缓缓开口,“什么水平我不清楚,起码和那位孟总不相上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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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旌扬把段岁寒带去了他家。
他们牵着手到地下停车场,孟旌扬为段岁寒开好车门才松手。到地方下车,孟旌扬又抓住他的手,带他去坐电梯。
电梯里,段岁寒紧靠墙壁站着,孟旌扬在他右前方一个身位,站姿自然利落。
右手被握得好紧,段岁寒的脸又开始发烫。
他用了那么长时间去忘记,眼下的情况又那么不合时宜,可他就是心跳加速,一点也没法抵挡。
在并不陌生的玄关处,段岁寒换上完全合脚的拖鞋,脚一踏,心就落到了实处。
这里不用检查,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照相机。他扬起笑脸,对孟旌扬说:“孟哥,我昨天晚上突然很想见你,然后今天,我就真的见到你了。”
“所以你看,今天对我来说,发生的并不只有坏事。”
“是吗,”孟旌扬看着他,切后余生般道“我可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一点开心的力气都没有了。”
撒谎。
他们刚刚还在牵手,孟旌扬的手根本就是暖的。
段岁寒笑起来,但是手脚突然没有力气,扶着鞋柜,身体软软地就跪下去。
孟旌扬吓一跳,赶紧来扶。
“我低血糖了,孟哥,”段岁寒站不起来,把头靠在孟旌扬臂弯里耍赖,“我没有吃午饭,你不要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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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岁寒吃过东西不久,段均、詹琳还有段知远都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孟旌扬家里来了。
孟旌扬给他们泡了茶,只有段均还有心思寒暄,说初次拜访没带礼物实在抱歉,孟旌扬摆摆手说没关系。
詹琳红着眼睛把段岁寒里里外外检查了三四遍,摸摸他的脸,心疼地说瘦了。
这可真是睁眼说瞎话,段岁寒前段时间刚被孟旌扬喂胖了几斤,现在还没瘦回去。
他跟妈妈撒娇,说好久不见我好想你。詹琳搂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小儿子,笑成公司里下属难得一见的温柔。
关于网络上那些谣言,段家人的态度很一致。
起诉造谣者,公开段岁寒的身份,澄清。
段均主张,要借此机会,为段岁寒办一场以回归段家为主题的盛大欢迎会,还要同步办一场新闻发布会,邀请所有的主流媒体,规格怎么高怎么来。
段知远吃惊地问:“爸,你不是最不喜欢讲究铺陈和排场了吗?”
“就讲究一次怎么了?我十几年才找到的儿子,他们一张嘴就说成了包养。只要能澄清,排场再大我也不在乎!”段均气呼呼的。
平时低调点,真当他段家人没本事了。
他巴不得把微博热搜包圆了,每一条都写上:段岁寒是腾越董事长和执行总裁的儿子,腾越总经理的弟弟,用不着别人包养,只有他包养别人的份!
段均神色认真,詹琳看起来也是赞同的,两个人眼神一碰,感觉下一秒就要商量记者会的选址了。
段岁寒赶紧出声阻止:“爸爸妈妈,我还要打比赛,没时间参加宴会和记者会。而且这样有点太兴师动众了……吧?”
詹琳看向段岁寒,眉毛一蹙,犯了难。
是了,真要到那种场合,段岁寒肯定不自在。
排场再盛大,澄清再有力,到头来也只是他们的痛快。若是要勉强段岁寒来成全他们的痛快,就本末倒置了。
“那小寒,你想怎么办?”
段岁寒其实没想好。
他犹豫地说:“就,先派人查偷拍的事,起诉造谣的人,我会把真相跟队友还有教练讲,其他的,之后再说?”
他其实不在乎社区舆论,觉得他被包养也无所谓,反正他不怎么看。公开身份反而会吸引太多别的目光,届时舆论又会怎么发展,就是他要头痛的另一件事了。
“不行。”
不止是詹琳段均,连段知远和孟旌扬都强烈反对。
如果只是发几张律师函,一张澄清公告,网民的口是不可能被堵住的。他们只会觉得俱乐部装死,破晓默认所有罪名,更有甚者,会说是包养破晓的老头在压下一切。
虽然孟旌扬的确不介意压下一切就是了。
这样冷处理,过不了几天,脏水就洗不掉了。
“小寒,爸妈一切以你的想法为先,但我不行,”段知远强硬地说,“你可以很洒脱,对谣言付之一笑,觉得清者自清。可是爸妈看到你被骂会难过,我看到也会痛心,无论如何,我不能认同你的做法。”
这还是段知远第一次对他这么严肃,段岁寒眨眨眼,低下头说:“对不起。”
“我不是那么窝囊的人,哥哥,我只是暂时没想到好办法。”他舔舔唇,解释道,“后天就有比赛,明天要训练,我实在没功夫考虑太多。他们抹黑的是‘破晓’,可是‘破晓’只是个打比赛的,让‘段岁寒’的家人去澄清的话,就太……”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叙述乱成一团,段岁寒差点咬到舌头,他把心一横:“这样吧,下次赢了比赛,赛后采访,我就把一切都说出来。”
看着弟弟坚毅的脸,段知远嗤一声,笑了:“你确定?我可是看过你赛后采访的。”
整一个小人机,能把话说顺溜就不错了。
段岁寒脸一红:“你也看比赛了?”
“怎么,就许孟旌扬去看?我还把cut发给爸妈一起看呢。”
段岁寒转头去找妈妈,从眼神里得到肯定的答案,更不好意思了:“第一次采访,肯定不习惯的……”
“你见我们家叔叔伯伯十几次了也还是不习惯啊……”
“段知远,差不多得了,”段岁寒的头被越说越低,孟旌扬插进来,“干嘛一直欺负小寒,上瘾?”
啧。
段知远瞪过去,不爽:“你还管起我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管你?”
“你就不怕我……”
他做口型:说、出、来。
孟旌扬冷哼:“你最好是敢。”
小辈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偏了,尤其是段知远和孟旌扬,小时候爱斗嘴,长大终于收敛了点,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故态复萌。
詹琳勒令他们停止。
“小寒,你确定吗,下次比赛采访就说出来?爸爸妈妈尊重你的决定,至于说出来之后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其实段岁寒不是很确定……
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那天面对的直播镜头,绷着脸想点头,被段知远出声打断。
“看你这个表情就是很紧张,别逞强了,”段岁寒抬起头,不明所以,只听见段知远宣布,“交给我吧,我刚刚想到一个好办法。”
段岁寒问:“什么办法?”
“告诉你不就没有惊喜了?”段知远卖关子,“把这件事全权交给哥哥,你安心打比赛,怎么样?”
段岁寒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哥哥很可靠。
无论段知远在家里说话有多不正经,段岁寒始终确信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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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段岁寒被詹琳打包回家挑选她最近给他买的东西去了。
段知远坐在孟旌扬家客厅里,面容冷峻:“真有你的孟旌扬,趁虚而入,这就和小寒同居上了。”
的确是因祸得福,孟旌扬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刚刚叔叔阿姨在,你也没反对。”
“我怎么反对?”段知远眉毛都要竖起来,“能不能别这么装?你什么算盘我不知道?”
“哦,”孟旌扬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你知道。”
又怎样?
段知远恨得牙痒痒。
他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摔,认真道:“我告诉你孟旌扬,小寒不是你想追就追,想谈就谈的。要是以后你们分手,或者你敢对不起他,我和你的朋友没得做,段家也不会再欢迎你。”
他把语气做得这么凶,好像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话里话外,却是不反对孟旌扬对段岁寒的追求了。
孟旌扬唇角微抬,语调柔和:“我知道。”
话说完了,段知远肩膀一松,靠在椅子上,看孟旌扬两眼,又不爽起来。
孟旌扬眼睛一眯,问他:“怎么了,哥?”
“我去你的!”段知远一下跳起来,“你比我还大五个月,别恶心我!”
“论辈分,没错的。”
“我真是服了你了。”
再待下去只会有更多的恶心,段知远毫不犹豫,又一次摔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