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的什么鸿门宴?请我在这么贵的地方吃饭。”
段知远进门,外套一脱,领带拉松,在孟旌扬旁边坐下。
他今早送女朋友去剧院,印舒问他中午的安排,他猛地想起孟旌扬那通没礼貌的电话,便说有事,印舒直接说了拜拜。
要是印舒误会他冷淡了,他非得押孟旌扬去给她解释不可。
孟旌扬先是对服务员说:“可以上菜了。”
然后,他亲自给段知远倒了一杯酒。
“早上喝了牛奶,肠胃还没缓过来,喝不下。”段知远把酒推开。
“这是我爸存在这里那瓶。”
孟爸爸懂酒爱酒,收藏的酒一部分放在家里酒窖,还有一些,存在他应酬常去的高档餐厅里。
“真的?你怎么搞来的?”
“我是孟家人,我当然能开。”
言外之意,他压根没取得他爹同意。
本着责任不在我,不喝白不喝的原则,段知远端起来品了一口。
好酒。
他问:“我就喝一杯,孟叔叔应该不会发现吧?”
孟旌扬:“你喜欢的话,这瓶送你。”
“开什么玩笑,你不怕你爹削你?”
“那个自然由我想办法。”
不对劲。
孟旌扬真想送给他,段知远反而不乐意了。他不再开玩笑,正襟危坐。
“无事献殷勤,你什么目的?”
他俩从小就玩在一起,对彼此做过的缺德事都不少。印象中,除了十岁那次,孟旌扬就没对他这么谄媚过。
“没什么,就是有关小寒的事,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吓死我了。”
段知远顿时放下心,喝口酒,又夹一筷子菜。
“孟旌扬,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弟弟啊?说他的事要整这么高规格?”他乐不可支地说,“下次小寒打比赛,你把鸟巢包下来给他表演好了。”
“嗯,我喜欢他。”
“我知道啊。”
“我要说的事情就是,我喜欢上他了,”怕段知远理解得不够透彻似的,孟旌扬看着他,又解释一遍,“我喜欢小寒,段岁寒,你的弟弟,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喜欢,是我在说的这种喜欢。”
“我想追求他。鉴于你是我的朋友,他的哥哥,在我采取行动前,我想告诉你。”
段知远愣在原地,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孟旌扬身上,许久,他不相信地说:“你喝醉了吧?”
孟旌扬坚定且确定:“没有,我没喝酒。”
“你认真的?”
“不能更认真了。”
“不是,等等……”
“你不觉得特别可笑吗,孟旌扬?”段知远生出一股无名火,声调拔了好几度,“一个月前,你还跟我说小寒太小了,不让他见这个见那个,连我妈你都嫌不懂事。现在你跟我说你喜欢上他了?”
“嗯,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的。”
“滚你丫的,”段知远心情太复杂,干脆爆了粗,“我不同意。”
孟旌扬问:“为什么?”
“小寒拿你当哥哥。”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太小了。”
“他十八了,已经吸引来很多异性的喜欢。从春节期间你和詹阿姨的表现来看,你们并不介意他现在开始谈恋爱。”孟旌扬很沉稳,很有说服力地表达,“我没记错的话,你第一次谈恋爱就是十八岁。”
段知远一时语塞:“……那不一样,我是上大学,而且我妈是觉得他太不会和女孩子说话才……不,你是男的!”
“问题在这里吗?”孟旌扬回忆着,“高中的时候,大家怀疑我是同性恋,你对我说性取向不重要,真正喜欢才重要。原来我没关系只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家人,你并不接受小寒和男人在一起,你其实歧视同性恋是吗?”
“……你少来这一套!”
他口才本来就比不过孟旌扬,眼下对方有备而来,段知远却要临场发挥,一不留神就要被对方套进去。
段知远警惕到站起来,一手捏紧椅背:“我不歧视同性恋,小寒喜欢男的女的都无所谓,但你不行。”
“为什么?”孟旌扬又问出这三个字,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谁成为小寒的伴侣,能比我对他更好?”
“我不知道,那是小寒要经历的事情。我希望他遇见一个人,情窦初开,然后在一起。而不是让你一个心机深沉的老男人,凭借几年来对小寒的了解,处心积虑地得到他。”
虽然没见过,但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孟旌扬会怎么追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我认识了你二十年,但说不好你是个变态呢?不对,你根本就是变态吧!”脑海里冒出一个绝佳论点,段知远用力抓住,“难怪这么多人追你你都不谈恋爱,说没兴趣。原来大家都误会你了,你不是挑,也不是gay,你是恋童癖!你就喜欢把一个小孩从小照顾到大,然后在他十八岁第一天爱上他。人面兽心,我没报警把你抓起来都算仁至义尽!”
……
孟旌扬沉默了。
“你的话太夸张,但有10%左右的部分,我承认你说得对。”
他的感情的确是从兄弟般的亲昵相处积攒而来。倘若没有过去三年的点滴,他遇见此刻的段岁寒,恐怕只会觉得对方是一个离经叛道又不合群的内向小孩。
孟旌扬承认了,段知远发出一声:“哈!”
“这样不是更能保证,我这辈子只会喜欢小寒一个了吗?”
段知远眼睛睁大,听见好友恬不知耻地说:“我没有其他不沾亲带故的弟弟妹妹,也没有精力或兴趣去插足另一个未成年的人生。如果你认为我是取向那么特殊人,那你可以相信,我这一生都只会对小寒动心。”
有那么一瞬间,段知远希望脚下的土地会崩塌,一切能倒退,倒退到很久很久以前,法律和文明还没有产生的时候;或许不用那么久,只要倒退到他的法律和文明观念还没有产生的时候,他就能一拳揍在这家伙的鼻梁上,把他按在地上,逼他发誓,再也不会说出那样无耻的话。
老天没有成人之美,他“哈哈”两声后,魔法并没有发生。
于是他只能抓起酒杯,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抓起外套愤然离席。
包间太贵,门都做了安全消音,段知远用最大的力也摔不出任何声音。
他“操”一声,加速离开这里。
-
段岁寒接到电话的时候,刚打完一个小时的游戏,又错过了午饭,饿得头晕眼花,正在挑选外卖。
“喂,孟哥。”
“小寒,吃饭了吗?”电话里,孟旌扬心情不错的样子,“我中午有个饭局,但临时取消了,一桌子菜没人吃,要不要带给你?”
“要要要,”段岁寒点头如捣蒜,“我好饿孟哥,你什么时候能到?”
“十分钟后。”
可以,比外卖还快。
段岁寒:“那我去你办公室等你。”
“好。”
段岁寒听得出来,孟旌扬又在笑了。他最近大概遇到了什么喜事,经常说着说着话,喜悦就偷跑出来。
“你饿的话,我休息室书桌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有零食,但是别吃太多,我马上到。”
段岁寒惊讶:“你还吃零食吗?”
孟旌扬:“给你准备的。”
-
段岁寒刚到孟旌扬办公室,就收到一条来自亲哥段知远的消息。
-段知远:离孟旌扬远点。
-段岁寒:?
他问号刚发出去,段知远就撤回了消息。
-段岁寒:我看见了。
-段知远:……
-我刚刚调查出来孟旌扬其实是杀人犯,很危险。
-段岁寒:?
-你没事吧,哥哥。
段知远又把那条消息撤回了。
过一会,编辑了一段话过来。
-段知远:听哥一句劝。自打你回来,你说说谁才是你更亲近的人?对,是孟旌扬。但他终究不姓段,是个外人,他对我们段家有着虎狼之心!段孟两家已经反目成仇,马上要打商战,A市商圈即将血流成河,你不能再和他见面了。
恰好这时孟旌扬进来,段岁寒把手机举起来问他什么意思,孟旌扬直接按住语音键,录音发送:
“段知远,我今天跟你说的事是告知,不是征求同意,我尊重你才第一个找你。你不能接受就自己消化,别来骚扰小寒,他训练很忙,跟你这种公子哥不一样。”
“还有,我现在要和小寒吃饭了。祝你今天过得开心。”
段知远没再发消息过来,倒是孟旌扬的手机叮咚在响。
孟旌扬看也不看,静音扔进抽屉里。
段岁寒问他:“你和哥哥说了什么?”
“生意上的事,不打紧。”
那就是他听不懂的东西,段岁寒不再纠结,探头看孟旌扬提在身边的餐盒:“我们今天吃什么?”
“云海楼,去过吗?”
“好像去过一次,但人太多,不记得了。”
“那倒是,”云海楼消费高,基本接的都是宴席,想也知道段岁寒过去有多紧张,“虽然场合很无趣,但他们东西做得不错,你可以好好尝尝。”
段岁寒用力点头,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始终跟着孟旌扬打开食盒的手。
他抿唇一笑,加快速度。
“好了,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