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舞会也纸醉金迷。
尤丽丝抬起手,遮挡米白色吊灯明亮的光。
恍惚间,她错以为在直面切割成多面体的钻石,光线在几个面之间不停折射,最后化为刺痛眼眸的利剑。
可实际上呢,只是由于她偷偷哭过了,眼睛在面对华丽的大型吊灯时才会感到不适。
“不舒服?”
林洁妮将手搭在她的腰间,随同她挪动舞步。
以往都是尤丽丝带着她跳。
这次倒也新奇,她裹挟着尤丽丝的身体,自己进一步,也让尤丽丝进一步。
尤丽丝没说有,也没说没有,感受着她手掌的温度,腰肢微软,脸颊也泛起红霞。
她的汗水将发丝黏在脸上,林洁妮伸手,为她把那缕头发拨开:
“在看什么?”
因为拨弄发丝的动作,林洁妮距离得更近了。
在这种呼吸交缠的情况下,尤丽丝意乱情迷,只觉得情人比平时更加光彩照人,令她移不开分毫视线:
“在看你……看你的舞姿。你跳得相当好了,已经可以出师了。”
“是你贴身指导的,当然会进步神速。”
也不知是在暧昧调情,还是单纯夸赞尤丽丝的专业舞蹈水平,林洁妮若无其事的一句话将尤丽丝的心湖搅扰得波澜四起。
心跳漏掉一拍,脚步也失了节奏,尤丽丝不由自主就红透了脸,因为羞涩而畏畏缩缩地向后退去。
果然,爱情会让人变得软弱。
往常太阳一般发光发热、在交际场无往不利的尤丽丝,在所爱之人的面前,也会像个初出茅庐的新手那样不知所措。
也许是意识到尤丽丝暴露了弱点,恶趣味发作,林洁妮进攻得更积极了。
她一改往日冷淡如冰的作风,挑起尤丽丝的下巴,热情地吻过去。
今晚,尤丽丝是她的女孩,只敢青涩又笨拙地迎合,幼猫一样软绵绵地贴着她。
“吻得太急了……”
尤丽丝喘不过气,却又不舍得推开她,手放在她的肩头,似乎想要拒绝,却只是无意识地把她拉向自己。
旁边跳舞的人停下来,将目光投向她们。
惊讶仿佛能够感染,乐曲还在继续,舞蹈的中止却以她们为中心圆弧状地扩散开来。
“哎呀……真是的……怎么突然这样……”
在众人灼热的注视、与林洁妮微凉的嘴唇的夹击下,尤丽丝兵荒马乱,慌得不成样子。
但是紧接着,林洁妮的调侃更是令她没脸见人:
“只是一时兴起,稍微动了真格。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的技术很差,无论是亲吻还是别的?”
*
事后过了几天,想起情人的那句话,尤丽丝还会又气又恼。
她和林洁妮是同时开始积攒经验,进度条也是同步的,两个人都只有彼此。也因此,她才不信,林洁妮的技术会比她高出多少。
那晚,林洁妮向她索要更多。
她拒绝了,只给了她欲拒还迎的拥抱。
没有别的理由,她只是心里犯嘀咕,在搞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差劲之前,不敢再在情人面前露怯。
她找了些资料翻阅。
在此期间,或许是两人停止亲密的缘故吧,她听说林洁妮和别的女人有点越过正常交往距离了。
来通知她的,是她的朋友梅甘。
“你家那位和雷家的继承人越走越近,你管不管?是不是直到被她踩在头上,你才会明白不要过多对小情人放权?”
梅甘见到林洁妮和雷贝卡在高尔夫场打球,义愤填膺,跑过来拉着尤丽丝的手就要前去抓奸。
雷贝卡小姐?
尤丽丝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吃醋,而是:雷家好像和第一法院的首席大法官关系亲近,双方家族互为世交。
那么他们应该能为萌芽地产的事情出力,在法官那里说几句有帮助的话。
满脑子都是帮林洁妮解决问题,尤丽丝松开了朋友的手,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
“你干吗?想甩掉那女人跑路啊?”
梅甘一头雾水,以为她清醒了。
谁知尤丽丝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什么这女人那女人的?我是带点值钱的礼物,去找雷贝卡攀交情啊。林的公司还指望她帮上忙呢。”
梅甘吃惊极了,没想到多年好友这么拎不清,头顶都绿油油的了,还想着鞍前马后服侍小情人、顺便给情人钓的新富婆上贡:
“你没救了。是喝了什么迷魂汤吗?大情圣,舔得我都看不下去了。”
如果换做以往,尤丽丝一定会笑嘻嘻地和好朋友打闹,嗔怪地要她别贫嘴多舌,什么情圣不情圣的,乱七八糟……
现在的尤丽丝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她失落地拂开多日没有仔细打理过的碎发,缺乏焦距的眸光短暂地扫过好友,就定格在空无一物的地面:
“你不懂,恋爱就是这样,总有一个人要让步的。两人遇到分歧都不肯低头,只会渐行渐远,走向分手。”
她不想和林洁妮结束,所以,无论是林洁妮把商务搞砸,还是动了歪脑筋想另攀高枝……
她都会在顺着林洁妮的同时,跟在她身后弥补损失,也慢慢挽留。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几乎没吵过架。不等火星演变成烈焰,脑筋活络的尤丽丝就会把矛盾处理好了。
“但你们两个之间,低头的总是你。也该轮到她认一回错了吧?”
到了此刻,梅甘反而不气愤了。
她心平气和地凝望着朋友的身姿,心想:
自从林洁妮那边出了十个亿的岔子,自己这位好友为了小情人忙前忙后,是憔悴了多少啊……鹅蛋脸都瘦出尖锥似的下巴了。
为什么好友总是那个率先低头的人呢?难道爱得更深的一方注定受伤?
她不理解。
但尤丽丝心里却清楚原因。
林洁妮在利用自己。
对此,尤丽丝一直心知肚明。毕竟她在初次见面时就直说了嘛。
没有感情的人说离开就会离开,自己除了不断地展现价值,以利益留住她的身影,又还能怎么办呢?
“谢谢你。但是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我会和她私下谈谈的。”
尤丽丝勉强露出微笑,呼出一口气时,紧绷的肩膀松懈下去,疲于奔命的样子竟然像是硬生生老了几岁。
梅甘还能说什么呢?劝她提防林洁妮那个凤凰女,她又不听。那还是少说几句,免得惹她心烦了吧。
*
今晚,尤丽丝的宴会前所未有的浮华奢靡。
她将举办的地点定在郊外的别墅,精心布置过后,别墅的大厅犹如金玉雕砌的宫殿。
醉人的熏香在空气中弥漫。
珠光宝气晃花了人的眼睛。
数十米的长桌摆放着金樽美酒、可口佳肴。
女士们矜持地端着酒杯,擦肩而过,将脂粉的香气和周身锦罗绸缎的丝滑传递给彼此。
这一切都是为了第一法院的首席法官罗拉。
尤丽丝通过雷贝卡的路子,把她请过来了,为了让她感到宾至如归,不惜下了血本。
她满面带笑,将盛放了鸡尾酒的托盘端到法官面前,殷勤得仿佛自己不是招待客人的女主人,而是为了工资不得不小心翼翼伺候客人的女仆:
“久闻不如一见。法官大人真是年轻有为,看起来才像是十多岁的女孩子呢。”
罗拉不动声色,接过她亲手调制的鸡尾酒,淡淡道,“我已经三十好几了。”
尤丽丝眼珠一转,改换口径,以另一种方式溜须拍马:
“怪不得您这么沉稳得体。瞧着有大将风度。”
她从怀里摸出价值几百万的手表,塞进罗拉的掌心。
罗拉没有接,眼神变得锐利:
“你想行贿?你知道行贿罪是刑事罪名,轻则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可判决无期吗?”
从她的口气,尤丽丝听出来她是个不好相与的主,但还是硬着头皮娇笑道:
“一只手表,算得上什么行贿?倘若这也算,那赞助明星的钟表商岂不是天天拿免费的赠品贿赂人了?见面礼罢了,也不值几个钱,您就给个面子收下吧……”
罗拉早有准备,拿出闪烁着红光的录音笔,同时也用铁钳似的手有力地擒住她柔嫩的手腕:
“我就知道这是场鸿门宴。证据已经保留了,你和我走一趟吧。有什么借口,在做笔录的时候说个清楚,也免得警方冤枉了你。”
*
被闻讯赶来的梅甘保释之后,尤丽丝还惊魂未定,额头直冒冷汗。
险些,她就要以行贿罪被公诉,到法庭丢人现眼了。
好在她是初犯,也没能成功,诚恳地接受了警察的教育,又有朋友来交罚金,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你为了她差点坐牢。”
梅甘双手抱臂,冷嘲热讽,对多年的密友表现不出半点好脸色,哪怕密友才刚刚受了很大的惊吓。
“哪有那么严重,是场误会……”
尤丽丝轻描淡写地想将此事揭过,蹒跚的步伐却出卖了她,证明她仍旧心神不宁。
梅甘及时地伸手,搀了她一把,恨其不争道:
“别嘴硬了。找你妈妈认个错,求她帮把手吧。
她说是要另认一个女儿,但又没有真做,甚至你俩闹翻的消息都没有传到外界,可见她还是惦记着你的。”
尤丽丝紧紧地攥着朋友的手臂,长发划过耳际,顺着她垂头丧气的动作遮挡住半张脸。
她保持沉默,不说会不会和尤母和好,但湿润的眼眸显然是快要哭出来了。
“她一定要你和林洁妮分手吗?”
梅甘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多少有了数,叹了口气,神色略微柔和。
尤丽丝点点头,求救道,“我该怎么办才好呀?”
无计可施了,梅甘还能怎么办呢?
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关系好到裙子可以换着穿,难道要坐视她滑落深渊吗?
“三个亿是吧?我出了。你愿意还就还,还不上,我也不会管朋友要债。”
梅甘微笑着拍拍尤丽丝的脊背,让她站直了腰,别窝窝囊囊的,一点都不像她。
尤丽丝哭了,眼泪滴滴答答掉个不停,哽咽地保证会给她很高的利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