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微光基地吗，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江映躲在墙角，漏出一只眼睛，惊异地看着基地大门围满了人。

数不清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基地的门始终严严实实关着，有人高声在里面吼：“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请正面回答江乔研究员的下落，基地是否打算放弃江乔研究员！“

“派遣到污染区的第三小队至今下落不明，是否跟此次事件有关，基地打算如何处理相关舆论？”

“请公布江乔研究员最后的研究日志，基地无权抹杀其研究成果，请给我们一个回应！”

无数张愤怒的脸挤在门口，即便安保人员来轰赶也不肯走。

两人蹲在墙角。

“我们翻墙进去吧。”江映提出了一个馊主意。

“墙上有警报装置，会被电死。”

“当我没说。”

周柯指了指地下：“我们从下面走。”

他抛了抛手里的魔方，轻轻转动，脚下出现了一条楼梯。

“你这个能力，真是概念神啊。”江映竖起大拇指。

可以在任何地方创造异空间，包括地下。

拿来造房子真是屈才了。

“前提是没有阻碍物。”

他走在前面带路，盯着手机，上面有微光基地的地图，当然是内部资料，不外传的那种。

江映问他怎么拿到的。

“班上有同学在微光基地工作。”他没有说是谁，大概身份保密。

不过肯冒着风险给他们地图，已经感激不尽了。

“去哪里？”周柯问。

“江乔的研究室。”江映闭了闭眼睛。

地下通路很顺畅，一路走来太过顺利，她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有什么液体滴落在地上，江映低头一看，是红色的。

她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血。

流鼻血了。

“把头低下，是上火了吗？”周柯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

“不知道。”江映自己也有些纳闷，从踏入主城区开始，她就感觉身体不舒服极了，可周柯又没什么异常。

是因为自己体质差吗？

不对吧，她对自己的体质还是有自信的。

“嘘。”

突然，周柯警惕了眉眼，朝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他示意江映把头往墙上贴。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一男一女。

隐隐约约，模糊不清。

“联盟……颁布新规……禁止……雾瘴级……”

“江乔……研究室……烧毁……命令……”

“……污染区……镜子……门……地下……”

“务必……研究日志……重要……白鸟……落月……”

声音停止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道：“没听清。”

“总之，继续往前走吧。”

“等等。”周柯皱了皱眉。

转动魔方的手停了下来，遇到了阻碍，无法转动。

他上前敲了敲前面薄薄的墙壁，细碎的石块滚落了下来，一面约摸2m的全身镜出现在两人面前。

“镜子？”江映诧异地凑近，看见了自己疑惑的眼睛。

什么嘛，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周柯说这面镜子挡住了他继续往前布置异空间。

“那就把它挪开。”江映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她伸手去摸镜子，却一下子陷了进去，镜面里面似乎别有洞天，像泥沼，她挣扎不开。

“江映！”周柯去拽她，结果镜子的吸力更强了，两人栽进了镜子里面。

镜子外面，隐蔽的角落有红光闪过。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猛烈的风拍打着的脸，江映不由得闭上眼睛，等待风稍微小一点的时候，失重感被坠落感替代。

她睁开眼睛，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如果说终末地哪里更符合世界末日的想象，必然是这个地方。

曾经的清水市中心，如今的废墟遗迹。

独属于城市繁华的建筑塌成了一片废墟，曾经的高楼大厦全都倒了个彻底。

在很远的天边，夕阳正准备落下，黄昏的光撒下寂寞的愁绪。

潜伏在暗处的植物扭曲了身体，攀附上断裂的金属，在顶端开出白色的小花，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直耸云霄。

朦胧的雾气裹着黄昏散发着美丽的余光。

江映爬上最高处，风吹得她的披风飒飒作响。

不长不短的马尾垂在后颈，发色带着点夕阳的余晖，她敛着眉，垂眼望向远方，那里是传说中的污染区。

镜子在落地时就炸裂开来。

周柯弯腰捡起玻璃碎片，思索道：“这个镜子是某种通道，连接废墟遗迹和微光基地，只是，为什么要藏在地下……”

有人从废墟遗迹前往污染区吗？

可进入污染区的条件极为苛刻，外面设了一道防线，驻扎着联盟和三大基地派遣的能力者，组成警戒营，警戒营里的能力者皆是地缚级以上的实力。

营长乃是归墟级别的能力者，出入污染区的小队都得经过严格排查。

“周柯，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气味？”

江映低头问。

实际上，自醒来后，那股气味一直萦绕在她的身边，仿佛充斥于空气中，从未远离。

路边早已看不见正常的植物，或是遮天蔽日，或是隐入暗处，高楼大厦扭曲地倒着，互相搭着肩，挡住了去路。

周柯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尘灰，仰头回答江映的问题。

“味道吗，没注意过，我倒是觉得每天的阳光都很刺眼呢。”

“每天都有太阳吗？”

“其实每天也有月亮。”

“停停停。”江映终止了这段没有营养的话语，她再次强调：“我说的是气味，你现在可以仔细闻一闻，我感觉有点难以忍受。”

黏稠的，扎人的，窥伺般地附在江映的周边。

周柯于是拉下挡住口鼻的披风前领，他认真嗅着，确实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恍若枯草的气味，浅淡却又存在。

他如此描述。

江映想说不对，不是枯草的气味，是一种更剧烈，更刺鼻的气味，可若当你静下心去闻，那气味又悄悄溜走了。

是什么呢？

“周柯，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我总觉得……”江映的眉眼拧在了一起，她难以描述那种感觉。

那股味道，越来越浓了，好像刺进了她的皮肤里，紧紧地贴在她的背后，让她感到一阵寒冷的凉意。

她向后看，仍旧是平静的落日黄昏，阳光柔柔地触摸她，温暖的味道，江映喜欢晴天，喜欢下雨天，唯独不喜欢阴天。

自己最喜欢的天气啊。

她的身后，一道黑色的竖线割开空气，撕裂了晴朗的天，像断水口的裂隙，而后迅速睁开眼睛，没有眼珠。

江映顿在了原地，她的身体就像是生锈机器，无法灵活地运转，嘎吱嘎吱。

她瞪着眼睛，奋力挣扎，然而身体丝毫未动。

周柯低头整理着背包里的东西，没有察觉到江映的异常，他附和着：“是的，这里离污染区很近，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高亢的鸟鸣声打破了短暂的和平。

那是周柯和江映第一次听见默默鸟的叫声，像撒落满地的翡翠珠子，清脆悦耳。

可默默鸟一般是不会叫的，除非发生了不一般的事情。

两人都意识到空气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什么东西。

周柯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他看见江映的身后撕裂开一条两米高的裂缝，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自裂缝中伸出，扯住了江映的后领。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天空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江映！”

周柯睚眦俱裂，用最快的速度跳上去想要抓住她的手。

还是晚了一步，裂隙仅仅吞掉了江映，就极满足似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睁开，周柯的手环“滴滴滴”狂响。

黑星冷静的电子音适时出现。

与此同时，终末地所有能力者都收到了一条消息。

【请注意，请注意，废墟遗迹出现小型裂隙，重复一遍，废墟遗迹出现小型裂隙，请玩家尽快修补。】

有人抬头看向空中，喃喃自语：“废墟遗迹啊，有点远，懒得去了。”

有人蓄势待发，猛拍大腿：“裂隙又出现了，大家，随我来！”

有人流着泪缩在墙角：“会死的吧，我不要去，我不想去！”

有人大笑着拿上武器：“谁敢跟我抢，贡献值我拿定了！”

规则之二。

【裂隙必须被修补。】

源源不断的煞从裂隙中跑出来，他们肆意地破坏这个世界，让每一寸土地都变得千疮百孔，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他们不懂得轻重，像待在游乐场，甚至不用付门票。

因此裂隙必须被修补，绝不能让煞随意地通过裂隙来到终末地。

其二，修补裂隙会掉落大量奖励，裂隙中特有的黑水是能量补充剂的来源，许多有意思的道具、珍贵的宝物，黑星从不吝啬用奖励引诱玩家去修补裂隙。

【去守护自己的家园吧，去追寻虚无之中的真实吧，去相互竞争吧，满含野心的种子，才能结出强大的果实，拿到邀请函的您，是否有勇气抵达终末地的尽头呢，梦之城欢迎您的到来?(???ω???)?】

周柯的笑容在江映消失后就垮了下去，僵着一张脸，孤寂地站在风中，浑身透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愤怒感。

他不甘地扑向裂隙，却被弹了出来。

没有白刃开路，是进不了裂隙之中的，而被吸进裂隙之中的人，九成的概率可以被判定死亡了。

裂隙是煞的温床。

裂隙是人类的墓地。

周柯紧紧抿住唇，眼瞳充血，半晌后，他疯了似地大吼。

“混蛋！”

他应该离开的，没有攻击手段，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裂隙有两个阶段，吞噬和释放。

在吞噬阶段，它会睁开眼睛，将周边的猎物吞进去，然后闭上眼睛。

大约十分钟后，它会再次睁开眼睛，此为释放阶段，未知等级的煞会从里面出来，为祸人间。

由此，裂隙还有另外一个称呼。

妖眼。

他怎么可能离开，江映是他找回的第一个人，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周柯来自灼海街，一个收留无家可归之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