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月生和秦枫对视了两秒，眼皮半阖，颤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鸦青色的阴影，“秦枫先生，别开这种玩笑。”

他只能装作不知廉耻，却不能真的这么做。

他半是提醒半是警告：“秦枫先生，我不知道你接触过的人都是什么人，但我绝对不能做这种事情，如果你是开玩笑，那请你收回，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那我们就此中断。”他说得斩钉截铁。

他是软弱也是恋爱脑，但那是对男友的专属，如果换作别人，抱歉，他不接受。

固执，自怜，愚笨。

艾月生陷入的是自己的圈套。

秦枫静看着他，不知为何想到了从前的艾月生，那时候艾月生身无分文，不得不接受帮助，却又无法接受得心安理得，所以总会偷偷找时间溜出去兼职，但他收获到的时常不是金钱，更多的是欺骗。

艾月生实在太好骗，去小超市打工，被超市老板白嫖了一天时间，最后只得到老板同情给出的一碗泡面；去帮饭店儿子辅导小学题目，只捧了一碗盒饭回来；去帮水果摊老板卖水果，忙活了大白天去上个厕所，赶回来却发现摊位和老板都不知所踪。他笨拙地尝试每一种赚钱的方式，却只带回蹭得脏兮兮的衣服和空荡荡的口袋。

似乎所有的霉运都找上了他，而艾月生却浑然不觉，只会抿嘴笑着说：“安枫，我今天赚到了一碗饭，是不是很厉害？”

蠢死了。

偏偏艾月生回回都不长心眼，还不长教训，睡前还要撑着头狡辩，“他们才不坏，只是比较警惕，担心我是个坏人。”

这么想来，艾月生被秦野骗，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

艾月生的话只能说服他自己，秦枫只需要借着“现男友”的名头，就能转变他的想法。

秦枫目光沉下来，不仅不为他的警惕而感到半分高兴，心情反而更加糟糕——事实上，这种糟糕从见到艾月生起就一直在，提议的话也带着讥讽。

直到艾月生轻握了下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的脸色说：“抱歉，我不是故意在反驳你，我只是觉得、那样不切实际？”艾月生绞尽脑汁地描述自己的想法。

他敏锐地感知到秦枫此时的情绪，因此用一双关切真诚的眼眸望过来，他并不喜欢成为败坏他人情绪的罪魁祸首。

艾月生也并非都是缺点，他有一张不错的皮囊，和能让人心软的眼睛。

秦枫只好轻松地略过这个话题，“小艾先生，出门记得带伞。”

艾月生起身，弯眼笑着回：“好，这次肯定不会淋雨。”

秦枫看着他清瘦的身影，暗自叹道，艾月生，你真是不幸。

最不幸的，大概就是遇上他。

秦枫冷不丁出声：“小艾先生，你真要穿着这一身出去？”

艾月生不解低头，看见半敞开的领口连忙拢紧，挽起的裤脚已经滑到后脚跟处，一走动差点绊倒。

秦枫托着下颌打趣道：“小艾先生，还有更合身的衣服你要吗？”

“不是说没有......”艾月生的眼睛缓缓睁圆。

秦枫笑而不语。

直到离开前，艾月生瞪了他好几眼。

艾月生算是长见识了，有人就是纯坏。

秦枫刚送走人，就叹息着跟在青年身后，他手机还存了n张青年的私人照，艾月生真没有叫人放心的本事。

......

再次来到出租屋门前，艾月生搭在把手上，犹豫了许久。

“小艾。”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沙哑的男声，艾月生一惊，回头时手肘不小心磕到墙面，眼睛冒出泪花。

看见从阴影处走出来的男人，艾月生局促地往墙面贴了贴。

男人依旧英俊，眉目深邃，可他的发型不再规整，衣服明显也没怎么打理，眼睛布满红丝，下巴冒出一层浅浅的青色胡茬，喑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小艾，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他走近一步，低低地说，“我们不住这里，我带你去住别墅，给你买一年四季都不重样的花，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艾月生掐着手心，收起那点多余的心软，冷声说道：“秦野，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再次当面强调。

眼前的男人恍若未闻，“小艾，以后我养你，你不用每天都赶小说，家务活都不用你做，你只要等着我来伺候你就可以。”他眼中盛满浓郁的爱意。

艾月生不再退后，而是上前一步，“秦野，我不需要你的伺候，”他一反从前的软弱，说出最为冷漠的话，“我不稀罕。”

秦野手指微颤，捧着他的脸哑声问：“小艾，你不是最爱我吗？只要你回来，我可以不在意别的男人，我甚至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回来，好不好？”

艾月生怔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男人眼眶发红，瞳孔中装满他的身影，目光专注而深情，甚至为了和他平视，弓下腰迁就他。

青年忽然闭了闭眼睛，不再观察。

结束一段感情容易吗？

对艾月生来说，并不。

刚交往的时候，艾月生仿佛置身在美梦中。

秦野是第一个说喜欢他的人，会注意他的喜好，会给他制造惊喜，是秦野告诉他：“宝贝，你在这个世界上很重要。”

他们依偎过无数个日夜，争吵过、和好过。秦野带给艾月生太多没有的东西，陪伴、爱、惊喜，那些艾月生从未有过的体验。

艾月生胆小，夜里经常要开着一盏小灯睡觉，是秦野抱着他哄：“宝贝，害怕就抱紧我。”

艾月生心思细腻，又经常嘴硬，秦野却经常能看穿他强装镇定下的无措，会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慰，也会对他说：“宝贝，下次不喜欢的事情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做那些事情。”

直到后来，那些打动艾月生的细节一点点消失，秦野变得捉摸不透。

现在秦野又说，他会改。

艾月生和他对视着，对峙着，渐渐起了种倦怠的情绪。

在这种名为爱情的游戏中，他们都输得彻底。

艾月生一点点地掰开秦野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