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默然无声地挂断电话。

雷声“轰”的一下在耳边炸开，带着寒气的雨滴溅到窗边，再跳到艾月生的鞋上。

艾月生上身只穿了件米色毛衣，唇瓣冻得发紫，可的眼神却是异常坚决，且头一次流露出如此锋利的厌恶，硬生生地刺痛秦野。

秦野骤然沉下脸，快走两步来到艾月生面前，将他抵在粗糙的墙边，捏着他的脸颊问：“你说什么？”

艾月生像是失了力气，松垮地靠在墙上，微仰起头轻声说：“我说，分手。”他的脸颊被捏得泛红，话语却清晰地传入秦野耳中。

秦野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手上一松，继而捧着他的脸抚摸，眉目深情而忏悔，“小艾，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

艾月生抬起手，没用什么力道地用手背拍向他，“啪”的一声清脆响起，打断了秦野的话。

“秦野，你真贱。”艾月生轻飘飘骂道，另一只手将戒指盒握得皱巴。

秦野微偏过脸，神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艾月生拽开他的头发，举起戒指盒嘲讽地对他说：“装穷很得意是吧？也是我傻，一直被你骗得团团转，甚至还想在生日这天把戒指送你。”

他捏出戒指，上面镶嵌着夺目耀眼的蓝钻，艾月生却毫不怜惜地砸向秦野，这张柔白的脸第一次露出刻薄的表情，就连那眼尾上的一点痣，扬起时也仿佛是在挑衅。

“赏你的，高兴吗？”

戒指滚滚落地，蒙上了一层灰。

秦野望向艾月生，目光变得晦涩难辨，“小艾，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的错，但你没必要这样。”

“什么样？”艾月生扯开嘴角，冷笑一声，随后他发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对你这么好吗？”

秦野声音发紧，“因为......”

艾月生并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他的眼眸闪烁着细碎的光，“因为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一样可怜，一样只有彼此。”

不幸的家庭时常养出拧巴又恶劣的性格，所以艾月生说服自己，觉得他再包容一些也无所谓，因为他们都是贫穷的、匮乏的。

艾月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张柔软的嘴唇吐出冰冷的话，“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比我还可怜。”

“你只是一个卑鄙无耻、连爱都要靠骗的小偷。”

秦野的表情变得僵硬，他猛地攥紧艾月生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那你不还是被我骗了，在小偷身下叫的人是什么——是发.情的狗？还是叫.春的猫？”他一边说着，一边扯开艾月生的领口。

艾月生被扯得露出一侧肩，皮肤被摸得发颤，可他却没有丝毫慌乱，他只是掀开眼皮冷漠地看着秦野，“说下三流的话比狗还不如。”

他越是冷静，秦野就越是想让他露出别的表情，可以是陷在爱.欲中、可以是落泪，也可以是求情，唯独不能是这么冷漠的表情，就像是他的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一点爱。

艾月生怎么能不爱他？

秦野不相信，他冷峻的面容软化下来，帮艾月生的衣服理好，握着他的肩膀克制着情绪说：“小艾，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艾月生被他的手一碰到就下意识拍开，“不用解释，我也不想听，”他疲倦地说，“秦野，我累了。”

听到这话的秦野一滞，只觉得心脏似乎传来一阵刺痛，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爱着艾月生，不过是从前的他不承认，竟然还自大地当成一场游戏。

秦野恍惚地记起从前，刚搬到出租屋时，他并不习惯住在这么破小的出租屋里，肉眼可见的嫌弃，那时候艾月生拉着他的手，晃着撒娇说：“阿野，现在我们没什么钱，先在这里将就一段时间，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再去住大房子。”

他们交往到现在，艾月生没说过一句苦，也没喊过累，秦野不得不承认，和艾月生住在一起是真舒心，予取予求。就算发生了矛盾，艾月生也从来都不会说要分手，他只会用湿润的眼睛看过来，无声地述说他的难过。

艾月生表现得太过听话，以至于秦野从不把他的脾气放在心上。不愿意就硬着来，生气了就哄两句。

可是如今，艾月生竟然说他累了。

秦野拧着眉，甚至产生了一丝困惑，只是装穷而已，至于这么生气吗？男友变有钱了，对艾月生来说明明就是件好事。他面上不显，语气却透出高高在上的意味。

“艾月生，只要跟我在一起，这样的戒指你想买多少都有，以后也不用住在这么——”秦野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艾月生不由得握紧拳头，他的胸膛起伏两下，还是没忍住给了秦野一拳。

秦野猝不及防被打中一侧脸，瞬间青肿一片，他顶了顶腮，目光沉沉地看向艾月生。

“你打我？”他的语气中还略有诧异，“你竟然打我？”

艾月生牵起嘴角，“大少爷，既然你这么嫌弃，就该早点滚。”他冻得身体冷，声音也在抖。

秦野见他白着一张脸，忍不住心软了些，“小艾，我们先回屋里说，今天还是你的生日。”

得到的只有青年的抗拒。

“你不走是吧？那我走。”艾月生转身朝着楼梯走去，第一脚差点落了空，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勉强稳住，楼梯口的声控灯年久失修，明明灭灭地照在他身上，修长的身形一点点隐匿在黑暗中。

秦野靠在门边，脚一顿，还是没追上去。

还是让他们各自冷静一下吧。

艾月生伞都没带，一路淋着雨走，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心中也乱成一团。他的脚步走得发虚，身体也发冷，鸣笛声吵得他静不下心思考，只是茫然地望着路的前方。

他在这个城市里，只有秦野一个熟人。就算他离开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是他也不想回去。

他耷拉着眼皮，沉默地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当他迈开步伐时，一声急促的鸣笛声响起，他转头一看，一辆汽车冲着他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