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执意要留下她?”
江安竹抬起头静静望着他说:“斐衣,我知道你向来坚持到底的事旁人无从改变,而你掌管万剑宗几百年,我相信你做出的决定出于维护师门的考量。
但育子一事你能不能听我的,或者晚上我们商量也行,有些决定太过决绝,我不想让你成为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的掌门。”
谢霜叶只能无奈道:“她不能留……”
“她为什么不能留?”
江安竹明亮如水的桃花眼里似有淡淡的期盼,谢斐衣刻意撇眸不与它交视。
“……”
谢斐衣的拳头反复松开握紧,像是陷入某种螺旋状顶端没有出口的轮回,他痛苦地闭上眼,再冷漠地回转到原点,轻呵了一口气问道:“你难道还不死心?”
莫名其妙的恶意无以复加,让江安竹由内而外沥沥胆寒,生发出虞虑道:“我有什么心好死的?”
他说:“养一个霜叶还不够吗?但凡她有你的一分好我尚能妥协把她留下来。”
“可霜叶是霜叶,阿朝是阿朝。”
此话一出,作为夹板的江安竹未曾想到两人的神色瞬息惊变,江朝仿若结冰的眼膜滋滋裂开一道见光的裂缝,反之谢斐衣长睫打下如此地绵绵不休首尾相接的雪丝,语音飘然如柳絮飞毛。
他低声反问道:“你叫她什么?”
江安竹轻声说:“阿朝啊。”
谢霜叶每一缕气息充斥一闪而过的诧异,恍惚到令人费解。风雪向来只迷负雪归途人,谁是执迷不悟,谁自笑沉沦不醒,谢斐衣泾渭两分明。
江安竹怎么可以这么温柔,温柔到仿若天下人都是潜伏于龙潭之底随时随地插向他的暗刀,与他势不两立,与他反戈相向。他前进一步是霸占独踞,后退一步是鸠占鹊巢。
大雪晕红谢斐衣的眼尾,他说:“那我呢?你还要不要我?”
江安竹牵住他的手道:“斐衣,你是我结发夫君,我当然要你,我也不能不负责任要了阿朝舍了霜叶。
只是你究竟怎么了?我感觉我醒来你就不太好。还有阿朝底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有什么不好言说?”
谢斐衣只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我太累了,没怎么。”
“你又这般……”江安竹落寞地松开牵他的手,提起篮子,重新牵回了江朝,“阿朝又让你见笑了,我们走吧。”
“嗯。”江朝用力回握,跟随江安竹从谢斐衣身边离开。
谢斐衣在大雪天站了足足半个时辰,是他站得太久以至同江朝那般心盲眼盲了吗?要不然他如何感受到居然掌侧尚存她的余温。
那刺人心尖的三个问题盘旋于他的耳边,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五百年如何活成这副疯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