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艾尔维拉住在一起？

布林希尔德想都不敢想，转身就要跑，却被尤里卡一把抓住，拎着她就跟拎着小鸡仔一样轻松，把她带去了艾尔维拉的住处。

艾尔维拉住在伊斯特芬城大教堂后面，是一座带有小花园的黑石小院。房间内陈设简单，布林希尔德就在黑石小院里长大，艾尔维拉的房间也是熟悉到闭眼都能走的程度。房间里摆设一如既往，再次踏入心境却有所不同，物是人非。

尤里卡前脚刚走，布林希尔德后脚跟上，出得了房间，却在小院门口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再看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冰蓝色六芒星魔法阵，冰蓝色的字符流动着。

布林希尔德顿时傻眼，不是吧，居然拿寒冰魔法来困住她！布林希尔德天生魔法亲和力为零，打不开魔法阵就出不去，她又灰溜溜地回了房间。

回了房间，布林希尔德是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转悠起来。等到艾尔维拉回来，一开门，一头银发瀑布般倾斜下来，布林希尔德倒挂在门框上：“啊——”

她朝艾尔维拉做了一个鬼脸，艾尔维拉站定抬头看她，情绪毫无起伏，不仅没被吓到，还用一种审视打量的眼神看着布林希尔德，好像一个母亲打量打翻牛奶的五岁孩子。

“好没劲啊，”布林希尔德翻身跳下来，嘟囔着：“艾尔维拉每次都不会被吓到，反应好无趣哦，下次不要吓你了。”

艾尔维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布林希尔德这话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每次都说再也不要搞这种鬼把戏了，但是每次说完没过多久就抛之脑后，乐此不疲地扮鬼脸吓艾尔维拉。

那边布林希尔德已经窜到壁炉旁边，壁炉里火烧得正旺，她伸手烤火，不留神挨到了壁炉上——

“啊”她短促地叫了一声，手被烫到了条件反射地缩手，却被艾尔维拉一把握住，翻来覆去地查看：“伤到了吗？”

眼看着艾尔维拉一张冰雕雪塑的脸贴着她的手仔细查看，一向淡定的神色多了几分慌张，布林希尔德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抽回手，吹了两下：“没事的，我就是叫得大声，其实根本没烫到。”

她笑嘻嘻地解释道，抬头却看见艾尔维拉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她，担忧，悲伤，忧郁……，但是这神情一闪而过，艾尔维拉又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我去拿烫伤药。”艾尔维拉转身出了房间，应该是要去找教堂的医生拿。看见她出门时解开了魔法阵，布林希尔德来不及多想，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走在伊斯特芬城的街头，布林希尔德才慢慢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似乎自从在精灵之森重逢后，艾尔维拉对她总有些过分的关怀照顾了。以前她可是看着布林希尔德一意孤行要去滑雪，最后摔断腿了都冷眼旁观的，现在一个小小烫伤都这么兴师动众了。

但是，很快她就没空想这件事了——

“砰——”一个追逐打闹的男孩撞了过来，布林希尔德敏捷地侧身躲过，男孩来不及转向，撞到对面的雪松树上，发出巨大声响，抖落的积雪扑通落下，砸得男孩抱头痛哭。

布林希尔德看了一眼抱头痛哭的男孩，甩了甩银灰色的长发，自顾自地往前走。身后却传来一记破空声，她偏头躲过，一个硕大的雪球砸在前面房屋的墙上碎裂开。

布林希尔德停下脚步，男孩鼻子通红，耷拉着半截鼻涕，一边搓着雪球，看向布林希尔德的视线满是排斥和厌恶。

“滚开，你这个怪胎！”男孩又扔了一个雪球过来，“你是混血种，你会把瘟疫跟灾难都带给我们城里，滚啊！”

布林希尔德没躲，雪球结结实实砸中了她的背心，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踉跄了一步。她回头，走向男孩。

男孩见她靠近，吓得连滚带爬想要逃跑，奈何冬天地滑，一连摔了好几跤，还是在原地打滑。

眼看小尖耳朵，小麦色皮肤银灰色头发的混血精灵朝他逼近，他吓得浑身发抖，还嘴硬道：“你是光明神的弃民，你为什么来我们城市？”

布林希尔德冷冰冰地看着他，单手拎起他像拎个小鸡仔一样，轻松把他扔进了一旁的积雪堆——正值隆冬，过了一夜到处都是积雪，人们不得不铲走自己房屋附近的雪，所以街边到处是积雪堆。

男孩扑腾着咒骂着，布林希尔德瞥了他一眼，巨大的恐惧笼罩了男孩，男孩默默噤声，被布林希尔德糊了一层雪，活像个雪堆成精长出了脑袋和双手。

布林希尔德处理完男孩，再走上街头，在街角、小巷里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眼睛们的主人躲在暗处，用一种怀疑，警惕，排斥眼神盯着布林希尔德，如果视线能化成箭簇，那么布林希尔德此刻应该万箭穿心了。

布林希尔德不为所动，惬意地走在大街上，如同闲庭信步。雪停了，难得出了太阳，阳光和风照拂着，她迎着光伸了个懒腰。

“砰——”“砰——”“砰——”，立马传来一连串的关门关窗声，原来是她突然有所动作把周围的居民吓得关上了门窗。

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瞬间门窗紧闭，清冷无比。布林希尔德行走在冷清的街道，街角巷尾的眼睛窥视着她，她猛地回头，那些偷窥的视线瞬间缩了回去。布林希尔德心情大好，越走越快，最后迎着光在街上奔跑起来。

跑过一个转角，眼前豁然开朗，热闹的集市，喧嚣的叫嚷，五颜六色的各色干货在小摊上满满铺开，穿着兽皮衣服戴着兽皮帽子的摊主鼻子通红，粗声粗气地呵斥顾客：“你买不买？不买别乱翻！”

布林希尔德一个激灵，暗自吐槽：出去这么久了，伊斯特芬城的小商贩们一如既往的彪悍啊！粗鲁蛮横的服务态度都让布林希尔德觉得亲切了。

“爱尔芙，爱尔芙？”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等她回神才看见面前居然站着加百列。

他没穿往常那身金边黑色神父长袍，换上了一身伊斯特芬城的兽皮袄，戴着毛绒绒的兽皮帽，脸庞艰难地从领口和帽檐的绒毛里露出来，鼻尖冻得通红。手上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布袋，各种鱼干、肉干、蘑菇干、果干装得满满当当都要溢出来了。

布林希尔德好奇：“你怎么在这儿？”

“我出来买食材啊。”加百列轻笑，碧绿色的眼睛笑起来弯弯地眯成一条缝：“来的时候就听说伊斯特芬城这边的雪山物产丰富，冬季售卖干货更是难得的食材。”

绵延三百多公里的雪山到了三月份会开始化冰，九月份开始入冬，中间长达半年的时间供雪山周围的生物们繁衍生息。这里土壤肥沃，在半年时间里滋养了无数天材地宝，到了入冬，人们就会收集这些食物制成干货，囤积起来为了迎接长达半年的冬季。

布林希尔德粗略地翻了翻加百列的布袋，顺手掏了一把松子边走边吃，加百列笑眯眯地问：“我刚刚跟卖干货的摊主学了几道食谱，白桦茸珍珠鸡汤，野山椒香煎猪排，腌渍野黄瓜沙拉，榛子蛋糕……你有想吃的吗？”

这短短一段话槽点实在是太多，布林希尔德都不知道该先问他是找哪个“友善”的摊主问的话，还是问他怎么让摊主善心大发还教食谱的？

之前中央庭派使者来找艾尔维拉议事，使者回去说伊斯特芬城商贩态度很差，敌视中央庭的人，疑似有反叛的想法。天知道有多冤，伊斯特芬城的商贩只是平等地仇视每一个人罢了，就算布林希尔德走在路上多看了两眼，摊贩都要叱骂：“买东西吗你？不买你瞎看啥？”

布林希尔德歪头思考了一下：“……全要，都要吃。”加百列笑眯眯地：“好啊，等我晚上……小心——”

加百列一把拉过布林希尔德，用身体替她挡住了突然泼过来的一盆热水，热水浇到身上立刻起了一层白雾。

罪魁祸首是一个拄拐杖的老奶奶，张开嘴牙齿都掉光了，她说：“走……，走……，走开……”

老奶奶颤颤巍巍地举起拐杖指着布林希尔德：“混血种！离开我们的城市，你会把污秽跟瘟疫带过来……”浑浊的眼球里透露着憎恶与恐惧。

布林希尔德下意识摸了下耳朵，脸上却很无所谓，她拽了拽加百列：“走吧，现在回去做饭……”

加百列一把拉住了她，脸色是布林希尔德没见过的阴沉，他面对风烛残年的老奶奶：“道歉！”

老奶奶不说话，用她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布林希尔德。

加百列沉默着与她对恃，许久，最后布林希尔德拍了拍加百列：“算了，我们走吧。”

加百列没有走，他沉默着放下抱着的布袋，解开兽皮袄，掏出了他的六芒星项链，举着六芒星吊坠对老奶奶说道：“我是光明神选定的牧羊人，引导这片大地上饱受煎熬的人们，引导他们向善，向往美好，并且督促他们不可有罪恶的行径。而你，就在刚刚犯下了罪行，而我亲眼目睹，我会在祷告时如实上禀。”

老奶奶浑浊昏暗的眼神立刻清澈了，两滴大颗的泪珠涌了出来，她哀嚎一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