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缪瑞说的话，缪尼尔愣了一秒，倏地闷闷的笑了起来。

连委婉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人偶，真的好可爱。

缪瑞抓抓头发喊道：“笑笑笑，看见你笑就烦！”

也不知道一天天哪来那么多笑意，刚刚生气的苗头都被笑走了，连生气都不会的蠢人，也不知道哪来的脸笑，哼！

“滚出去，门口你也不能坐，坐外边去！”

一分钟后，驾车人偶不着痕迹地扫一眼脸上挂着笑意的主人，不多的神智让他辨别出现在的主人心情很好，但有点傻。

毕竟被人偶篡位赶到外边了还能笑得出来，不是傻是什么？

威亨斯正带着两人仆人在路边商贩的小摊上挑饰品，余光倏地闪过一道身影，不等他大脑意识过来那是谁他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跟着他来的仆人见他倒下，慌忙去扶他，威亨斯扶着仆人的手站起来，额头上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

“是公爵，刚才过去的那是公爵大人。”

“少爷，您说的是哪个公爵？”

缓的差不多了，威亨斯一脚踹开刚才问话的那个仆人，扶着另一个仆人冷哼一声道：“在这帝城，还能有哪个公爵让我这么害怕？”

“你，现在就赶回去告诉我父亲，那位笑了。”

“是！”

剩下的那个仆人看着离开仆人的背影眼中满是不解，那位笑了……是个有什么含义的暗号吗？

威亨斯挥开扶着他的仆人，转身进了一边道酒馆，他刚才就是在酒馆里面喝酒，出来也不过是因为赌输了，要拿十倍价钱买这个小贩的东西。

回到酒馆，威亨斯脱下外套，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放在大腿上的手细细摩擦着，感受着底下不同于血肉肌肤的触感，眼中满是恨意。

夜，如约而至。

依靠魔法灯照亮的街道上，一辆又一辆带着家徽的车驶过，不论它们从哪个方向来，目的地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宫。

公爵府人偶驾驶的马车就是众多马车其中一辆，要说与其他马车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大点、亮点、华丽点，其他马车光是远远看见都要避开百米远。

缪瑞穿着白天那一身窝在换了礼服的缪尼尔怀中，握着他戴了黑皮手套的手把玩，“好烦。”

“再忍忍，马上就要到了。”

忍忍忍，再忍下去他心里面的火都要把他烤熟了，缪瑞撇撇嘴，腹诽道。

“一会宫宴，我可以打人吗？”

缪尼尔用空着那只手调整了一下缪瑞的躺姿，“随你，只要你不受伤就好。”

缪瑞嘻嘻一笑，“这跟你在家里面的说辞不一致哎。”

缪尼尔没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他一开始是不想让缪瑞惹祸的，但是不让他惹祸他就不开心，从上了马车就一直不说话，刚才好不容易才开口说了一句话，他就……

他就心软了。

想打就打吧，又不是无权无势，就算是把他上面那个打了他也摆的平。

“我听你念叨过，能进宫宴的人不是贵族就是有钱的，你放心，为了不让人小瞧了你，我一定挑里面最有钱、最有权的撒火。”

缪尼尔抬手戳戳缪瑞的眉心，“府邸已经被你拆了半个，还好意思说撒火？”

缪瑞吐了吐舌头，“我也不想的，但是从醒来开始，我就觉得身体里面像是有火在烧，只有打人或者拆东西的时候会好些。”

缪尼尔眉头皱起，斥道：“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07，回去。”

外边的人偶应声，就要掉转车头。

“不准回去！我要去参加宫宴！”

“你的身体……”

“晚一点检查也没事的，但我真的很想去看看宫宴是什么样，你忍心让我的第一个期待落空吗？尼尔～”

缪尼尔叹了一口气，“07，宫宴。”

听到缪尼尔妥协，缪瑞抬手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去，借此遮挡他脸上狡黠的笑。

他的身体没问题，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因为他刚才说的话根本就是在骗缪尼尔。

什么身体里面像是有火在烧，只有砸东西或者打人时会好些，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真实是他就是单纯的脾气不好，外加讨厌府里面的装修，才搞破坏好让缪尼尔重新装修罢了。

至于为什么要说假话……呵，只有这样，才能让缪尼尔怜惜他、爱他、永远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不是吗？

入了宫，缪瑞拉着缪尼尔的手眼睛亮晶晶看着周围，只感觉这也喜欢那也喜欢，这里的一切实在是太合他眼缘了！

他拽了拽缪尼尔的手，对一直关注着他的缪尼尔勾勾手指示意他弯腰，然后凑在缪尼尔耳边道：“我喜欢这里，你把这里变成我们家的好不好？”

缪尼尔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缪瑞，像是要看清他是不是在看玩笑。

“好不好嘛～”

“瑞，这不太可能。”他创造出的人偶是厉害，但并不具备魔法天赋和武力天赋，和拥有正规军队的皇家没法比。

缪瑞冷哼一声，松开缪尼尔的手朝远处跑去。

缪尼尔本想立马追上，但突然有一个侍从过来说国王要见他，他看看缪瑞离开的方向，单手捏了个保护魔法叠加传送魔法过去方才跟着侍从离开。

远处，观察已久的威亨斯看见缪瑞和缪尼尔分开，激动的手都在颤抖，他推开要拦着他的管家，快步追了过去。

“喂，出来吧。”

身后一阵窸窣声响起，并没有人出来，缪瑞转身凝视假山，双手环胸：“呼吸声很乱，你藏的一点都不好。”

“哼哼——哈哈哈哈，那又如何，离了缪尼尔的人偶，也不过是个废物！”

缪瑞上下扫视着威亨斯，也笑了起来，“我是废物，那你又是什么？半人半机械的怪物？”

最大的秘密被这么点出，威亨斯眼中闪过一丝羞恼，抬手从空间戒指中唤出自己的宝剑，直指缪瑞：“缪尼尔创造出的废物人偶，杀了你，他会伤心到想去死吗？”

缪瑞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对缪尼尔的特殊，“会吧，毕竟我可是独一无二的瑞。”

“那就好，看剑！”

缪瑞纵身跃起从砍过来的威亨斯踩过，借力跳到假山上，“说的厉害，你也不过如此嘛，接下来该我喽。”

缪瑞反手摸出藏在后腰处的匕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朝威亨斯脖子抹去，面对威亨斯劈开的剑更是躲都不躲。

“砰——”

缪尼尔留下的保护魔法起效，挡下了来自威亨斯的攻击，而威亨斯也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威亨斯！”

仆人禀告后，威逊一刻不停的往这边赶，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只看到了儿子倒下的背影。

缪瑞看着从远处赶来的老头，咽了咽口水，见势不妙就想溜。

他知道缪尼尔给他留了一道保护魔法刚才才敢那么拼，但是他可不敢赌保护魔法能保护他几次啊！

缪瑞退了两步，后背碰到熟悉的温度，眼睛眨动两下，瞬间不慌了，他嚣张的抱起胳膊，挑衅地看着威逊：“尼尔，他刚才说要杀了我，你要帮我报复回来！”

“你、你们……”

缪尼尔站在缪瑞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威逊，满眼警告：想清楚再说话。

威逊深吸一口气道：“三年前，你取走了他的一条命，当时是他挑衅在先，我并不计较，但现在，你告诉我！他做了什么让你取他一条命！”

缪尼尔抬手搭在缪瑞肩膀上，轻蔑地看着威逊：“魂晶，一枚。”

听到魂晶，威逊已经混浊了的眼睛一亮，却还是道：“他是我最喜欢的……”

“两枚，”缪尼尔眯着眼睛警告：“不要太贪。”

只是最喜欢的儿子，又不是唯一一个儿子。

而且，最喜欢的儿子……缪尼尔从喉中挤出一声冷笑，家里面一大堆儿子认得过来吗？

两枚有价无市的魂晶，威逊心里面一盘算，起身朝缪尼尔恭敬行了礼，“他得罪了公爵大人，自然由公爵大人处置，落得什么下场都是他自己的命，德登家族不会干涉分毫。”

“明日上午。”

“恭候公爵大人的到来。”

缪尼尔嗤笑一声，笑威逊和威亨斯的父子之情也不过如此。

捏着缪瑞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带着缪瑞转过身，对视的瞬间，缪尼尔看见了缪瑞眼底的有恃无恐。

同时，缪瑞也看见了缪尼尔眼底的纵容和冷意。

缪瑞朝缪尼尔灿烂一笑，踮起脚环住缪尼尔的肩膀，歪头不语。

缪尼尔眼底渐渐染上无奈，他弯腰抱起缪瑞，让他胳膊不再高抬，而是平直的放在他肩膀。

缪瑞双腿夹着缪尼尔的腰，手指拨弄了一下他的耳垂，将头靠在缪尼尔颈侧，声音低低道：“好讨厌。”

“讨厌什么？”

缪尼尔转身抱着缪瑞朝他来时的方向走去，方才传送魔法触发，他被紧急传送走时正在跟国王说话，现下得回去解释一下。

“讨厌……”

缪瑞对着恭送他们两个离开威逊笑的挑衅，“最最讨厌言行不符的人啦，还讨厌我讨厌的人活着。”

后半句缪瑞是咬着缪尼尔的耳朵说的，外人听不见，但缪尼尔所受到的刺激却不少。

他偏了偏头和缪瑞拉开了一点距离，“我知道了。”

“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缪瑞不满，手指扣弄着缪尼尔肩膀边上垂下的流苏，已经隐隐到了要发怒的边缘。

缪尼尔察觉到了他的状态，因心里面或多或少的猜测，并不担心这会对他的身体有伤害。

但到底不是自己家，不能就这么随意发火，要安抚下来。

“活不过今晚的意思。”

闻言，缪瑞心里面的愤怒被一扫而空，双腿在半空中晃了晃，余光瞥见骤然多起来的人，眼睛一转，扭头在缪尼尔侧脸亲了一口。

然后贴在缪尼尔耳边道：“卖关子的惩罚。”

缪尼尔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帮忙处理得罪他的人没有奖励，却因为买关子得了个惩罚，这世界上怕是再找不出比他的宝贝更不讲理的人偶了。

缪瑞说完话并没有留意缪尼尔的反应，而是把注意力挪到了周身所住的环境上。

就在刚才，他亲了一口缪尼尔后，周围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比刚才的小花园还安静，仿佛他们两个来的不是有许多人的宴会厅，而是只有他们两个的卧房。

这个比喻把缪瑞逗笑了，笑着笑着他扭头又亲了缪尼尔一下。

然后，安静的宴会厅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响起一阵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除了倒吸凉气的声音，整个宴会厅就只剩缪瑞的笑声，两种声音结合有种荒诞的感觉，但很可惜，并没有在意这种荒诞感。

直到两人走过拐角，身后轰然响起一阵剧烈的讨论声。

缪瑞歪倒在缪尼尔怀中，晃着双腿道：“一个动作一个反应，他们好好玩。”

“一会走的时候再来一次？”

“好！”

听到这个回答，缪尼尔眼中满是笑意，只觉他的瑞真是容易满足。

守在待客厅门口的侍从见缪尼尔从外边走过来，并没有多言问什么不该问的，沉默着拉开门，又默默在两人进去后把门关上。

一进待客厅，缪瑞的目光就被坐在主位的人吸引了，更确切的说，是被他苍老的脸给吸引了。

从他苏醒，他接触的都是年轻人，还从没有见过老了的人，更没有老了的人脸上能有那么多道褶子。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庆幸自己是只人偶，永远都不会老。

又摸了摸缪尼尔的脸，庆幸他是长生种族，他们两个还有很多年可以肆意妄为。

德里安看着被缪尼尔抱在怀中的缪瑞，从他裸露在外的人偶关节上、脸上活灵活现的表情扫过。

然后在看到他能够自主时再克制不住，呼吸骤然粗重，“他就是你的研究成果，对吗？”

缪尼尔皱了皱眉，瑞并不是他的研究成果，而是支撑他研究的动力，但面对德里克，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缪尼尔闭了闭眼，托着缪瑞屁股的手微微用力，克制着从嘴里面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