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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尘世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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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就行,我平日里很少过来,所以你想做什么,最终还得是靠你自己。”

冯远山手上拿着时榴交上来的近期完成的课业,随手翻开看了几页,随后又合起来扔在一旁,未置一词,却给了时榴一个十分意味深长的眼神。

时榴没看懂他的眼神包含的深意,但他还是很乖巧的点点头,冯远山见状直接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时榴又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你可知道我何收你为弟子?”

冯远山端起时榴为他准备好的来自淮南的茶,经过时榴的手冲泡后,这豫南茶香高持久,滋味浓醇,色泽明亮清澈,一口下去回甘生津,冯远山顿时眼前生光,看着时榴又满意地点点头。

时榴看他一副陶醉的样子,便可知母亲这次寄来的又是一味好茶。

他一直都有这个习惯,母亲是茶痴,家中收藏的茶种类繁多,口感有时也是千奇百怪,所以他每每收到一味茶之后都会随机挑个人试一下,看见他人认可之后才放心自己入嘴。

他垂眸藏好这些小心思,拱手道:

“弟子愚钝,不知。”

冯远山:“你可不愚钝,从入学的那次小测开始我就一直在关注你了,你的文笔早已经胜过了如今书院里九成的人。

我先后收下镜冰与你,便已经做好了名留青史的准备,可不要让我失望。”

时榴听他说完这些,感到有些过誉了。

“夫子谬赞,弟子远不及老师口中的那般优秀。”

冯远山知道从南边来的小孩都很谦虚,不如他们这么大方,随后摆了摆手:“无需妄自菲薄——你今年多大了?”

时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没仔细多想便回答道:“十五。”

“这个年纪就独自背井离乡来京城求学吗?”

冯远山思绪翻涌道:“我曾经在书院见过的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他们即使年纪也不小了,大多却都还离不开父母的庇护,你这样的,还很少见。”

说罢冯远山对他更欣赏了,甚至眼神里还多了一丝怜爱,不过看的时榴浑身不舒服,还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时榴还有一事想问,他见冯远山想说的差不多已经交代完了,就开口问道:

“弟子还有一事相问。”

“说。”

“师兄如今为何还在书院里?以他的学识,应该早就可以参加科举,为官入仕了吧。”

时榴知道冯远山还不知道他和扶月清的关系,见冯远山只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他看着这幅时榴好奇的样子,开怀大笑:

“哈哈哈,原来你也觉得镜冰那小子早该走了。”

“不过他自己的说法是:‘时机未到。’

啧啧啧。

太傲慢了,他到底在等谁,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也不想去深问什么,毕竟对于你们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我都不会过多干涉。”

时榴听完之后倒是有些若有所思:“嗯……我知道了。”

又见冯远山无意多说什么:

“那弟子先告辞了。”

“嗯。”

在从藏书阁回去的路上他又撞见了万知遇那一行人,自从上次的事件过后,他们就再未有过什么交际。

时榴在书院经常几天都看不见他们一次,他清楚的知道这种家族主要在本地,并且势力很大的世家子弟平日里都会有很多事情要去参与,不会经常回来待着。

清越书院就这点好,师资力量强大,对学子们的管制也很少。

即便如此,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时榴还是绕过万知遇这帮子人,选择走另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回去。

万知遇随手撒了把鱼食,看着湖里那些鲤鱼争先恐后竞争着他手上漏下的一点甘霖,不惜撞了个头破血流的样子。

一旁倚在湖岸怪石上的许久悦看着他的动作,用余光又看着时榴自以为藏的很好的脚步和他轻轻离去的身影。

他用眼神示意万知遇,见他没有反应,又忍不住开口阴阳道:“不再像上次那样上去打个招呼?”

万知遇眼皮从头到尾都没有抬一下,许久悦的话也没让他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手上投喂的动作。

跟随他们的仆从身上携带了很多鱼食,哪怕是把眼前这一群鲤鱼撑死也吃不完,但万知遇依旧只是一点一点撒下去,就只是为了看它们那样明明已经是拼尽全力,在他眼里却还是没什么意义的争抢。

蹲在湖边的还有一位蓝衣少年,他原本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鱼群,听见许久悦的话倒是生出一丝好奇,开口问道:“谁呀?”

许久悦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的回答他:“呵,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的小侯爷李吹寒的小相好。”

“他呀。唔……其实也没有那个必要。”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位蓝衣少年嘴角又露出一丝微笑:“他又不值得我们去特地去做什么,毕竟,他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够了。”万知遇耳边一直传来他们两个的对话,这些噪音让他也丧失了继续喂下去的兴致,对于许久悦说的话,他只是有些不可置否。

随后又以一种无处不透露出一流世家所独有的傲慢的语气说道:“我记得我上次就说过了吧,浑身都是铜臭味的商人之子,还没有资格让我花心思去处理。”

这本就是一条废弃的小道,因为有更好的选择,这条路又过于偏僻与曲折,走的人就变的更少了,渐渐的也被人忽视,没人来打理,路边便生满了野草。

“呜,呜……”

什么声音?这条路上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

时榴听见了一阵很轻微的哭声,很微弱,但还是被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他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大树后有一名女子,正蹲在树下哭泣。

时榴轻轻走了过去:

“请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

本意就是不想吓到她,但女子听见他的声音还是一阵惊吓,甚至不小心直接坐到在了草地上。

时榴连忙又向她道歉:“抱歉,我没有恶意。”

“没事。”

女子见到他便迅速擦干眼泪,起身拍了拍粘了些尘土的衣裙下摆,时榴看得出来她身上穿的是书院杂役的工服,并且大致年龄应该在三十左右,满手老茧,看的出来已经辛劳了许久。

女子认出来了他是谁,毕竟时榴除了才华出众被冯远山收为弟子之外,容貌也是十分精致,在书院一直都很受欢迎,名气也很大。

此刻他眉眼弯弯,脸颊微红,在她看来活脱脱是观音座前偷跑出来的玉童子。

“打扰到你了吗?我……我只是有些忍不住,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时榴见她这样,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她倾诉,他知道此时最好的做法就是当好一名倾听者。

这名女子名为秦滟,一直以来都在书院打杂工,她早些年和丈夫成婚,还生下了一个孩子,丈夫就是京城里普普通通的一名小商贩,虽然生活不算富足,但也是衣食不愁。

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可最近因为北境再番,丈夫因为符合标准被强招过去充军,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京城赴往边境参与这场战事了。

可如今谁不知道圣上与李氏之间的矛盾越发加深,再因为上一次的事,他绝不可能就此轻易罢休,上次是长赢侯侥幸凯旋归来,可这次呢,难道还会有那么好运吗?

况且就算能赢又怎样,第一次与北境的战役不还是除了李吹寒之外,那些随从的将士们都永远留在黄沙之下了。

一想到这,秦滟就感到深深的绝望,她嘴一撇,眼泪又没忍住流了下来。

她默默埋怨道:“为什么李少将军就不能把兵权交回去呢,不交上去再怎么样都还是死路一条啊。

明明,明明交上去了也能安稳地继续当他的侯爷啊。”

时榴看着她低落的神情,不忍告诉她,交上去了战争也只怕会更多更难打。

最后他还是开口了,只不过是问出了另一个方面:“为什么,圣上一定要收回李府的兵权呢?

明明都这么多年李将军都一直都安稳地镇守边疆,也从未生出什么事端,况且他手上的兵权也根本不足以形成祸患。”

秦滟听完他问的话,却是更加悲哀地摇了摇头:

“还不是因为那万丞相,那万贵妃……朝堂上早就是万氏一家独大了,只怕是收完话语权,又想收兵权,李将军或许也只是第一刀罢了……”

儿子和丈夫经常在家中感叹,他们一个是读书人,一个又是消息灵通的商贩,在他们的影响之下,秦滟多多少少也知晓了一些目前朝堂上的形势。

“这样啊,那圣上呢,就怎么顺着他们的意吗?”

秦滟听闻感到更加的愤怒,她语气中含有一丝愠怒,对时榴解释:

“还不是因为那万贵妃!多年来未诞下皇嗣就算了,居然还残害了后宫中其它的妃嫔皇子,更荒唐的是那皇帝就是独宠她一人,无论多么恶毒残暴的事都顺着她的意。”

“她才是霍乱朝政的罪魁祸首!”

秦滟义愤填膺的说道,一想到她前路渺茫的丈夫,还有她那正在读书年纪尚小的儿子,自己这微薄的收入,怎么去维持以后的生活啊……

时榴没有接她的话,他眼神微暗,心中也是十分复杂,毕竟在他看来,这个时代还不可能允许一位女子去影响国势,不过他也没有去争辩解释,他清楚秦滟只是需要一个发泄怒火的目标,真相有时也不是那么重要。

看着眼前泪流不止的女工,他开口道:

“你若是实在有难处的话,不妨来做我身边伺候吧,虽然工钱也不是很多,但足够你们维持生计了。”

秦滟听完他的话,立马抬起头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年,

“公子,这怎么能行!我,我什么都不会,只怕做不来那些。”

“不必有太多顾虑,我来的匆忙,身边也没带什么人,母亲一直想让我再找几个下人照顾一下日常的起居生活,这次也是碰巧遇见你,也省得我再去跑一趟。

况且……你的手那么宽厚,我想一定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时榴拉起她布满老茧的双手,这双手上传来阵阵温暖的热意,微微笑道:“我需要你。”

“好,谢谢公子!谢谢公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秦滟顿时激动地想要给他跪下,时榴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并交代在他面前不必遵守那些虚礼,既然生活在书院,就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学生看待就好了。

秦滟感动得泪眼朦胧,她伸手抹了抹那些悬挂的泪珠,

“我也有个正在读书的孩子,不过他还小……有机会的话,我真想让他见见你。”

时榴现在的心情稍微舒顺了些,他勾唇道:“嗯,会有机会的,我很期待。”

他知道这已经最合适的安排了,毕竟直接给她钱的话她可能也不会接受,更重要的是,这个方法也不保险。

孤儿寡母生活在乱世,中间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把秦滟收为侍女带在身边,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解决完这件事,他又想起秦滟刚刚说的那些话,心中泛起阵阵思绪。

……无晦,这些事情,从未对自己谈论过。

等安排好秦滟之后,时榴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窗户上又被人放下了一封信,看着那熟悉的样式,让时榴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顿时好上了不少。

他取下母亲寄来的信,打开仔细地查看:

「……你一个人在外面千万不要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京城关系错综复杂,千万不要去招惹那些不该招惹的人……

不过榴儿,若是遇到了你觉得值得去参与的事,大可放开手去做。

我们给了你很多爱,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吝啬于去爱别人。

……银子不够就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委屈自己,娘亲和爹爹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也能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好,我们永远在这里,也是你最□□的后盾,所以不要害怕什么……

只希望你此次的旅途是有意义的,愿你一路无忧,所念皆如愿。」

时榴读完信后把它折好收起来,

母亲……

他缓缓闭上眼,回忆起父母的音容,当初自己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来到京城,如今也近乎是举目无亲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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