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和冯远山的那次见面之后又过了两个月,科举的成绩也出来了。
“状元郎的名字从前好像没怎么听说过?”时榴望着最上面榜首的名字——陆雾。
今天他罕见地打算亲自送李筠欢去当值,正巧碰上今天的科举放榜,想着时间还算充裕便停下了脚步想去看看。
他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前行,挤了半天终于凑到了最前面看到了榜单上的那些名字。
一直在他身边护着他的李筠欢脸色倒不怎么好,他心疼时榴在人群中被挤到寸步难行但还是坚持往前走的样子,若不是自己在一旁护着怕不是得摔跤了,心想这几届录用的人的资质大多都是平平无奇,况且科举都已经不怎么受重视了,还有什么看的必要吗。
但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嘀咕一下,李筠欢知道时榴多么重视科举考试,虽然他自己曾经却因为罪人之子的身份被剥夺了去考试的机会。
小时候时榴就很重视和关照李筠欢的学业,最后还把李筠欢送上了他那一届状元的位置。
李筠欢不否认状元的身份为他的仕途增添了很多优待,但他没有告诉过时榴其实更重要的是长赢侯世子这个身份的帮助。
正是因为他状元的名头,所以李筠欢再怎么在官场背靠李吹寒走关系,再怎么利用那些资源发展自己手上的势力也没有人去弹劾他。
毕竟那些个普通的官员只能被迫承认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有那个能力,只是把原本每个普通的人应该经历的那些历练和打磨都跳过了而已。
可自从朝廷上三派的格局彻底形成之后,再能上位的只有那些个党派内部的人,大多都是些家里本来有关系的人。
所以这些年科举选出来的才子,如果不能及时找到靠山,可能终其一生都会在那些地方的小官职之间浮沉。
这些李筠欢无法宣之于口的话,早就成了内部公认的秘密,他看着时榴看着那些名字时微笑的样子,动了动嘴唇,催促道:“我们先走吧,点卯快迟到了。”
时榴:“好。”
时榴坐在院子里,看着母亲在做好的新衣服上绣着石榴果的图案。
即使他们能买得到扬州城内最奢华最保暖舒适的衣服,母亲还是坚持每年都亲手为他缝制一件冬衣。
虽然现在还只是秋天,但天气已经有慢慢变冷的迹象了,时榴在院里看书写字,他的母亲就这么坐在一旁陪着他。
感受到眼睛有一丝酸痛,时榴放下笔休息一下,他看着眼前院儿里秋天萧瑟的景,问道:“娘亲,为什么要给我取和石榴一样的名字呢?”
他的母亲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年幼可爱的独子,听见了他的疑惑,回答道:“榴榴,榴榴,听起来多好听呀。”
“为娘希望你想要的和你拥有的一切,都会顺从你的心意而留下来。”
“宝贝,你觉得这棵石榴树结的这些石榴果怎么样?”
时榴看着院子里这棵在他出生那年被种下的树,在这个深秋时节已经结满了果实,颗颗都是硕大饱满,颜色艳丽,还有几颗成熟到微微有些裂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籽。
时榴:“为什么春天看到的那些小小的花在这么细瘦孱弱的枝上,还能结出这么硕大的果实呢?”
他的母亲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娘希望你像这些果实一样。”
“我的榴榴长大之后也会像成熟的石榴,风一吹就会咧开嘴笑起来,哪怕是遇见从北方吹过来的冷冽寒风也不会畏惧。”
时榴似懂非懂的看着那些挂在树上的果实,个别裂开的地方露出了排排红籽,像是在笑的时候还露出了排排牙齿一般鲜活。
这时突然又吹过来一阵秋风,因为今天穿的还比较单薄,他打了个寒颤。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抬头望向京城的那个方向,心里念着他在远方的好友是否也觉得寒冷,不知道今年还要不要和他父亲一起去镇守边疆。
可是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些,那时的时榴在院儿里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心里担忧地想着。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梦到儿时发生的事情了,时榴在梦中惊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李吹寒正坐在他的床边深深地看着自己。
李吹寒见他醒了:“玉儿是不是还困呀?怎么靠着床坐着坐着就睡着了,是不是看累了?我们早些歇息吧。”
时榴这才发现睡着前手上拿着的信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被李吹寒抽走放在了桌上,李吹寒以为他想歇息了,就轻轻地坐过来想帮他把外衫脱掉。
“啪!”
内院正房里突然传出巴掌的声音,打破了侯府夜里的寂静。
李吹寒看着时榴姣好的面容露出了冷若冰霜的样子,即使莫名其妙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也坐直了身子低下头想认罪,吓得什么都不敢问。
时榴打完之后看着自己的手,又开始发起呆。
李吹寒看他没什么其它的反应,就慢慢靠过去想看看他的手有没有事,发现掌心在扇完他的脸之后竟有些微微发红,立马又心疼的握住,刚想开口询问他疼不疼,结果一张嘴就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没忍住发出一声哈气。
“嘶。”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阵阵敲门声,李筠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问道:“母亲!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动静,是出什么事了吗?开门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没眼色的东西。
李吹寒听见他的声音脸色瞬间变得很阴沉,他心想我还在这里呢,轮得到你来关照吗?打算出去把他赶走的时候又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又开始退缩了。
时榴没理会李吹寒这幅畏手畏脚的样子,见他不动便亲自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放儿子进来,李筠欢顺势直接窜到他面前。
他一进来就拉着时榴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观察到时榴的右手掌心有些红肿时就心疼地捂住他的手,转头发现李吹寒也在,便有些愠怒。
他露出不悦的表情,对时榴安慰道:“母亲,是不是他打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你?母亲你放心,我定要为你讨回个公道!”
李筠欢又松开时榴的手大步走过去想找李吹寒对峙,他看着李吹寒侧着身子,只露出了半张脸,即使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和经过,还是觉得李吹寒罪大恶极,居然还一点认错的态度和反应都没有。
李筠欢带着满腔怒火对他说:“我真为母亲感到不值,他为了你孤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京城,这么多年来为了这个家一直委曲求全,而你不但不珍惜甚至还欺负他,你把他对你真心当什么了?你不把他的付出放在眼里,可我一直都在看着,我心疼他……你用什么打的他?”
李吹寒听完他一连串气冲冲的质问:……
随后转过身来对李筠欢露出了另外半张脸,上面的掌印看着似乎已经严重到有些慢慢开始发紫的迹象了。
李吹寒:“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