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理寺很闲?”李吹寒见李筠欢天天这么悠闲,发自内心的感到疑惑。
他对这个便宜儿子还算了解,知道他表面上整天克己复礼的,实际上巴不得早点把自己干掉,这样他才能实现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愿望。
按照李吹寒的性子他不会一直把这么一个在他眼里和外人没什么两样的隐患留在府里,就算不把他暗中处理掉也会把他逐出家门去自力更生。
曾有一次李吹寒和时榴提起这件事情,时榴眉头微微蹙起,瞥了他一眼,说出的话似乎不含一丝情感:“如果你们两个必须要走一个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
这件事便就这么耽搁下来了,但也成了李吹寒心中一直存在的一根刺,他的疏忽导致了这小子有机会在时榴心争取到和他一样的地位。
李吹寒不会承认李筠欢的地位有可能已经超过他了。
“最近年关都休务了,还得过几天才开始视事呢。”
李筠欢躲开李吹寒丢过来的湿布。
在李吹寒彻底爆发把他赶出去之前,他开口道:“说起来,休务之前有一庄案子,好像和母亲还有点关系。”
李吹寒拿新的干布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一瞬,抬头撇了他一眼,
“有话直说。”
“报官的那个人是一个出宫的老宫女,她说她的邻居偷了当朝太后的首饰,要让她伏罪。”
“这和玉儿有什么关系?”
“据她所说被偷的首饰是一个玉环,是当年的扬州首富时家制作的珍品,且那门独家技艺现如今早已失传,那个玉环上的石榴花图案就是特制的且现今无人能仿制,不可能有错的。”
李吹寒听到这儿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冷冷开口道:“她又怎么能肯定会是万意浓的呢?”
“这个案子年后继续审?”
“是,才刚开始调查。”
李吹寒收拾完准备走了,走之前对正站在门边赏着夜雪的李筠欢嘱咐道:“这个案子你想知道的话就好好查吧,别让玉儿知道,他会伤心。”
“我想,你也不会想看见他难过的样子。”
李吹寒最终还是没忍住偷黑摸着来找时榴,他特地换了一身轻薄的衣服,用炉火把自己的身体暖热,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抬上床时榴就醒了。
李吹寒:……我可以解释。
时榴只是看着他,对今晚的事什么也没问,也没阻止他偷偷摸摸的动作。
李吹寒见此一鼓作气直接爬上了时榴的床,他一上去就把时榴揽在怀里。
在他耳边开口:“玉儿,不高兴了?”
时榴眼神平淡无波,淡淡的开口:“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李吹寒心想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今晚只是杀了个人就停下了,应该回去再找那些没有眼色凑过来敬酒的人一个一个算账。
“什么事呀玉儿,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李吹寒轻轻抚摸时榴的脊背,清瘦的身躯还伴随一股淡淡的暖香,让他爱不释手。
“那些酒,让我很不舒服。”
时榴翻过身来和李吹寒对视,然后继续说:
“我已经有很多年都没碰过酒了。”
李吹寒手上的动作一滞,他察觉到时榴这番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玉儿心里在怪他,因为这件事还记恨他。
这么多年时榴从来没有原谅过他所做的一切,当然,李吹寒也没有奢求时榴彻底放下。他只希望,时榴不会因为困在过去而不开心。
当年他的一杯酒,导致两个人无意间一夜风流,造就了他们两个的孩子和姻缘。
但那杯酒不是意外,是李吹寒有意而为之,是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强硬地将时榴困在自己身边的卑劣手段。
一直以来时榴心中都还有一份委屈。
过去他家里人管他管的严厉,害怕他染上不好的习惯,一直禁止他碰这些东西。
时榴第一次尝试喝酒,只是因为信任他的好朋友,他却因此被迫改变人生的轨迹。
从那以后他也再没碰过酒。
即便李吹寒在婚后没有亏待他什么,但时榴不喜欢,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当时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突如其来的孩子,他的父母也因为涉嫌贿赂被送进监狱,时榴因此还失去了参加科举的资格。
身边所有人都指责他不择手段,心机深不可测,无人在意他正经受着怎样的痛苦。
李吹寒因为忙着替时榴接手时家留在扬州的那些生意也来不及顾着他,等他从扬州回来的时候,时榴已经有抑郁的趋势了。
如果那时候能早点发现也好,如果他能早点发现时榴越来越沉默的眼睛,或许还来得及保下他们的孩子。
可李吹寒正沉浸在胜利的回响里,发生的所有事于他而言都再好不过了。
暗恋许久的人终于与自己在一起了,还有个孩子。
时榴带来的大批嫁妆也解决了兵变导致粮草不足的燃眉之急,万意浓在扬州的小动作也终于被揪出来了,先帝就算再昏庸也不得不惩处万意浓。
一时风光无限的万家从此一蹶不振,万意浓也被幽禁在凤仪宫里不可出宫,他穿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也差不多顺利完成了一大半。
如今李吹寒已经是这个王朝权力最大的官,众人都以为他会自立为王,再不济也要当个摄政王,但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李吹寒只是顺应先帝遗旨,立三皇子闻人相生为帝,给自己封了个侯,竟然就此安分下来了。
但他没有归还手上所有的权力,似乎只是立下了一个傀儡皇帝。
但众人还是为他的所作所为赞扬不止,夸他不慕名利,夸他不忍心看百姓受难,夸他忠心赤胆,即使这话说出来他们自己也不信。
先帝的后宫因为万皇后和她背后的家族发动的兵变而人丁凋零,世人不知她和李吹寒达成了什么交易,万意浓竟也还能安安稳稳地坐上太后这个位置,但自那以后那两个人也没再有什么交集。
等李吹寒做完这一切,春风得意,风光无限地回府之后,他看到的却是时榴因为小产,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的样子。
他的玉儿额前的黑发垂在胸前,静静地闭着眼,呼吸微弱,似乎永远也不会醒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