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什么——”
又是相同的异口同声,又是相似的惊诧表情。
谢玉砚眼中的黑色更深了。
“怎么办!怎么办!”
孙时越惊惶惶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恼怒的一跺脚,囫囵撂下最后一句话,就赶紧转头往家跑去。
“该死的!我得赶紧回家盯着,免得我父母真瞎了眼——”
那一阵风跑走的身姿,哪有半点文雅闺秀样儿?
谢玉砚收回视线,转向沈明玉,意有所指。
“——孙公子看起来,真的很不喜欢候小姐啊。”
沈明玉眨眨眼,实话实说。
“不知道,不过他现在确实不想订婚。”
为什么不想订婚?
是因为你们哪怕婚约退了,也还是想凑在一起吗?
谢玉砚抽动了一下嘴角,再说出口的话,却转换了话题。
“有空吗?我还没吃朝食,一起去吃吧。”
“好啊。”沈明玉看着他,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刚从哪里走出来。
“我也没吃呢,刚好一起吃。”
“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
“粉糕?”
“行!”
“包子?”
“可以。”
“……”
两人头并头,肩并肩,气氛融洽的一起远走,而落后几步,观看着两人行走背影的文书,则是长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孙家这边,谢玉砚也确实没说谎,一大早的,候朝月就携着重礼登上了孙家大门。
不过与谢玉砚说法有出入的是,候朝月携带重礼去孙家,并不是去提亲的,而是听说了孙时越退亲的事后,专门去刷存在感的。
她的目地也很简单。
我知道你家公子退婚了,我也知道你家公子如今不愿订婚,但无所谓,我可以等,现在不想没关系,但等到以后想的时候,你们孙家可一定要第一个考虑我。
第一个考虑哦。
携带重礼,规规矩矩,言语卑谦,姿态压低。
结果最后的所图,就是这样简单。
孙家主和孙主君面面相觑,几乎都有些不敢置信。
说起来,候家,那可是比他们孙家还要富贵几分的门户,且候家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庶子庶女,就这一个元配嫡女,尊贵独苗,这等身份,若对方想与他家结亲,那真是订个嫡长都算他们高攀。
可如今,这支尊贵独苗居然看上了他家庶子?
且还是一个,刚刚退过亲,名声有瑕疵,心也有所属的庶子。
更且的是,人家看上了,还不直接下聘,给孙家上压力,而是郑重其事的备下重礼——就只求一个优先名额?
孙家主和孙主君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疯狂心动。
是,沈家那丫头是不错,既懂事,又明理,可——候家这孩子也不差啊。
瞧瞧这长相,瞧瞧这身板,再瞧瞧这态度……
深深呼吸一口气,将心头翻涌的情绪压下,两人终究还是顾及孩子心情的,心里满意归满意,明面上却没有立下保证。
说到底,还是沈明玉和孙时越戏演的好,这才让孙家父母总觉得,自己要在这时候逼迫孩子,那就是妥妥的棒打鸳鸯。
而对于没有收到孙家父母口头保证的事,候朝月却是不在意的。
毕竟,她来此的目地并不是逼婚,她并不想强迫孙时越,在没得到孙时越的同意前,她是绝不会后方强逼的。
她就只是想在孙家父母面前,以她家儿子追求者的名义刷下存在感罢了。
以免阴错阳差的,这边婚约好不容易退了,那边没等她修成正果,又父母之约的下订了。
若真那样,可就真真是悔之晚矣了。
一番寒暄,宾主尽欢,候朝月脸上挂着盈盈的笑告辞离开,然后于孙家大门不远处的街道上与孙时越碰了头。
看着候朝月脸上还未来得及收敛的荡漾笑意,孙时越心一沉,还以为对方奸计得逞,简直出离愤怒。
“候朝月——”
他大吼,双手将遮面的帷幕狠狠往上一掀,盯过来的目光,怒火犹如实质。
“你这个小人!你居然背着我偷偷找我父母,你你你——”
候朝月眉间因见着孙时越而迸出的惊喜一滞,她黝黑的目光盯着孙时越,扯了扯僵硬的唇,试图解释。
“时越,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孙时越哪会听她解释?下一句的诛心之言终究讲了出来。
“候朝月我告诉你,我再第八遍告诉你,我孙时越不喜欢你,我孙时越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候朝月的表情彻底僵硬了。
而孙时越,他哪管那么多?
狠话撂下,他连看都没顾得上看对方神色,扭头就朝孙府跑去。
该死的候朝月!
净给我找这样的麻烦。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不该回头救你,我就应该扭头就跑,我就——
气喘吁吁的冲进大门,眼看孙家主和孙主君还端坐厅堂,并未散场,完全忘了自己是偷偷摸摸跑出去的孙时越双眼放光,赶紧一猛子冲进去,不等气息喘匀,对着两人急吼吼的就是一顿嚎。
“母亲,父亲,我不要嫁给候朝月,你们把亲给她退了,赶紧给她退了——”
孙家主和孙主君被他一阵风冲进来的鲁莽行径弄的两脸发懵,等反应过来,夫妻俩难得动作一致的同时瞧向外面。
是大门,没错。
刚刚这小子是从大门跑进来的,也没错。
然后两声同时响起来的怒吼,瞬间碾压孙时越。
“——混账!你为什么从大门口回来?大清早的你去哪儿了?!”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今早还是昨晚?说啊,什么时候出去的——”
满面愤怒僵在脸上的孙时越;“……”
糟,忘了这事了。
要说以前,他大早上天不亮就出门找沈明玉这事,那也不少,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点,一来是因为沈明玉太忙了,如果不大清早去堵她,其它时间基本找不到。
二来嘛,也是孙家这边的原因。
孙家主喜欢睡懒觉,如果没有必要的事情,她基本都是七八点才起。
而孙主君呢?他倒是起得早,但是他起床后要给孙家主的一众小君开早会。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为了后宅安稳,经常显示显示他主君的威严,敲打敲打不安份的小君什么的。
如此走完流程,那也刚好到了孙家主起床时候,然后再一大家子聚一块吃朝食,正式开启一整天的忙碌。
——看懂了吧,一整天的时间,只要被他收买的后门小仆不告密,孙时越在这个时间段便可以自由出入。
可今日!!
可今日,拿了他银钱的小仆没出事,倒是他自己,被订下婚约这桩事急昏了头,一时竟忘了自己是后门偷偷溜出府的了。
救命!真的救命!
要说孙家主这人,其他的人品方面是没得说,可唯独一点,他特别特别看重家风。
平时的小打小闹她能理解,孩子的无奈退婚她也能接受,可到了此时此刻,这种疑似庶子夜不归宿的家风问题……
她不接受,她绝不接受。
——当然,孙主君同样也如此,只是相比于此时此刻孙家主的暴怒,他斥责过后眉头紧蹙的模样,倒显不出什么吓人来。
古板守旧的孙家主双眼瞪得似铜铃,桌子拍的砰砰响。
“——一个未嫁儿郎!未嫁儿郎!!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夜不归宿!败坏名楣!”
“混账!当真混账!”
“我当初还以为那沈明玉是个好的,结果她居然——”
“混账!都是混账!”
在此期间,孙时越急惶惶的试图挽救过。
“——没有,我这第一次出门,而且我没有夜不归宿,我是大早上——”
然后!!然后!!
孙家主一挥袖,直接彻查了全府。
一天时间,不,没有一天,就大半天时间,孙时越这两年偷偷出过几次府的事,全都被捅了出来。
好消息:他夜不归宿的污名被洗刷了。
坏消息:孙家主连他每次出府所携带的什么物件都查探了一清二楚,更别提更明显的出府次数了。
——最终的最终,孙时越不仅挨了几竹板的家法,还喜提禁闭大礼包,且还是没有规定出来日期的。
简而言之,什么时候放出来?看她心情。
“……”
虐身虐心一整天,最终摊着火辣辣的手掌,坐在门外被好几个奴仆严防死守的自己屋子里,身边陪着被罚掉了一年月钱,正在偷偷抹眼泪的乐安,孙时越双眼放空,简直想大哭一场。
事情到了这里,沈明玉费心费力经营的好印象被毁了,孙时越偷溜出府的机会没有了,板子打了,禁闭关了,孙家父母从此也不信任他了,恐怕唯一一件还算好的事情就只有,孙家和侯家并没有定下媒约这件事了。
——但候朝月既没有过来提亲,那自己在回来路上恨声斥骂的……
啊——
孙时越一歪身,整个人直板板的趴在了床榻被褥里,微一扑腾,被褥盖严,严的连一丝头发丝都没有再露出来。
事情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呢?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