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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云荀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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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滴檐,夜气如水。

谢府书阁中灯火未熄,烛焰映着案上散开的账册,一页页摊开,犹如未解的棋局。

陆如归伏在案前,执笔翻页。素白袍角微卷,鬓边垂发尚带夜露未干。

他神情沉静,眉心却蹙得极轻。

指节落在一串银数上,未动。

那一行银粮调拨记录,与他数年前抄写过的某一批“北仓移粮案”几乎一模一样,连抬头与换算格式都未改——像是出自同一手笔,或者说,出自同一套惯用法。

可北仓一案,早在旧朝变故时被押入机密封档,除非是亲历者,断无可能沿用。

陆如归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他将那页翻过,又翻回去,轻轻叩着那串数字的下两位,唇角紧绷,像是在与某段旧往事对峙。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串银账牵扯的不只是李瑾清或章氏——还有那群早年被灭门、如今在暗中喘息的“旧人”。

这账,他该交吗?交给她吗?

谢宛枝信他,护他,甚至许他立于她身边。但若他真一查到底,若这些银数背后的血,连着的不是敌人的命,而是他自己的一线旧命脉——那她,还能护他吗?

他眸色微敛,深吸一口气,提笔,在卷页末端轻轻写下一行字:“可溯入章氏旧仓,追于冬月十五之后。”

正思索间,外头帘子微响,一道女声从雨声中透入:“风大,阿喻快收伞。”

门被推开。

芷宁低声启帘:“请大人与贺公子慢行。”

陆如归指间一顿。

他还未来得及起身,一缕熟悉的衣香已随夜气而入——

谢宛枝着一袭浅绣月青衣,肩披烟纱,乌发斜束,神色如常,步伐从容。

她未语,眸光却一瞬落在他笔下那串字上,淡淡扫过。

她身旁,贺云荀执一卷朱缎图轴,月白衣袍微湿,眼神温润,语气清朗:“打扰谢大人清夜。因家中所存旧图与东市流线有所交汇,便擅送来与大人一观。”

言落未毕,阿喻已快步入内,手执折伞,抱卷跟于贺云荀身后,落步无声,衣角未湿半分。

陆如归慢慢起身,袖角微拢,目光却落在那并肩而立的二人身上,一瞬未语。

他本该行礼应对,可那一刻,心底竟莫名空了半寸。

谢大人来得这样安静,而身边的人——不是他。

陆如归抬眸看了阿喻一眼。

后者目不斜视,却在将图轴递过时,眼角微微挑起一瞬,神情极淡,仿佛只是在看一张冷纸,却无声中透出几分不服。

陆如归接过图卷,指尖稳稳贴住纸边,唇角不动,眉眼温和如常:“有劳贺公子夙夜跑一趟。盐仓图卷,请容我一观。”

他垂眸展开图卷,目光飞快地掠过几处转运节点。

指尖在其中一处微顿,唇角却轻轻扬了一下。

“此处入账名为‘沿河五仓’,却用了‘四分口’的统筹格式。”

他抬手,指给谢宛枝看,语气仍平缓,分毫不让:“按律,‘四分口’为南仓所属,调拨范围、计算标准与‘沿河’截然不同,格式不可混用。”

“账册上如此混用,看似一笔之差,实则流程全乱。轻则漏记,重则串银误拨——不是笔误,便是惯例错乱。”

他话锋轻转,收回指尖,目光落在贺云荀手边那盏茶上。

“而贺家早在三月初,便声称已对盐仓错账自清为正。既说清理,为何尚存旧法?既未清净,为何又在此时送来?”

话语不重,却层层剥笋,几乎将这一纸图卷,剖得干净透亮。

贺云荀闻言一怔,随即轻笑:“陆公子细致,果真不负谢大人所托。”

他并未解释,低声一叹:“这盐图原本就该销毁,是家中管仓之人忘记除去。仓促送来,反倒令陆公子看了笑话。”

话里带着委屈,仿佛自己好心办错事。

他又看向谢宛枝,语气更温柔:“谢大人若觉不妥,我回府后即请祖母彻查,不扰贵府分毫。”

谢宛枝自始至终未开口,此时才淡声道:“不妨。”

“仓中有旧图未清,未必是失误,也许是故意留存。若今后有对质之日,总得有人拿得出证据。”

她语气未冷未热,连眸光都淡如春雨,却叫人不敢轻忽一字。

贺云荀听得分明,指节轻轻一顿,仍带笑起身:“谢大人之意,在下明白。”

陆如归将图卷收拢,轻轻一卷,淡声补了一句:“贺公子今日若不来,我也迟早会查到此处。”

贺云荀闻言,眼角笑意收敛,却未答,只静静看了他一眼。

三人于案前皆不动声色,片刻后,谢宛枝声音清淡:

“既如此,此案便以‘章仓错调’为引,由东市追查入京南支线,三日后交初审文折。”

她转眸看向陆如归:“你拟稿,我审定。”

陆如归微应了一声,低眉敛眸,指尖轻敲案角,却没再看她一眼。

她说“你拟稿,我审定”。

他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心口忽然像被拢紧了一线风——不疼,只是发凉。

他们曾在一纸帷帐、一炉香火间交付过彼此。

那夜她将他拉入帷中,吻得笃定又缱绻,说“留在我身边”。

可此刻,她却一如往常,只将他当最信的下属安排命令,不多一字,不露一情。

是的,她信他,她护他,她让他拟这文、写这折,甚至敢将所有调账密录交在他手中。

可他忽然分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她的信任,还是她的情意。

若她只将他当一把好使的笔、一枚忠诚的棋,那他们……究竟算什么?

他垂眼不语,收起图卷,心却没收住——它在叫,叫得不响,却让人坐立难安。

谢宛枝微一侧目,似是察觉陆如归的神色微变,却并未出声。

她只轻轻看了他一眼,眉目不动,语气平静:“阿荀,请贺家调出南仓调运卷册,三日内送来。”

语调依旧清冷利落,仿佛方才不过是例常布令。

贺云荀垂首应下,声线不高,仍是惯常的温润:“谨记。”

他低身片刻,起身时眉眼微转,灯火映出他鬓边一滴未干的雨珠,顺着耳后滑落,却未拭去。

月白袍角在地砖上一拂,乌发束得极整,神色平和如常,眼底却藏着一丝沉静的锋。

贺云荀的目光没往陆如归那边多看半分,只在应完令之后,轻轻掠过谢宛枝,唇边似有若无地一动。

——那眼神不算暧昧,却带着一点温存的意味。

三人共坐案前,他始终得体,不多话、不越矩。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日这一纸图送来,本不是为帮她查账。

他不是棋子,也未甘心只做执子之人。

若她只唤他“阿荀”,而另一个人却被唤去拟稿、被看作心腹——?那他,总得另寻一条法子,站到她真正的身边去。

三人于案前皆不动声色,气息沉沉如压纸雪。

灯火映照,朱墨未干,案上盐图尚未卷起,笔线交错,宛如棋局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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