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坤宁小说网 > 游戏玩家的怪谈世界生存指南[新怪谈] > 第65章 生如朝露(16)

第65章 生如朝露(16)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衡念。”

她回答,神色平静。

眼下的情况非常奇怪,不同于任何一次衡念使用[溯回之镜]时的景象。

她确实回到了过去,在[蓝月与红雾]的灾厄过后,她的视角跟着那棵千年的银杏树一同回到了信标室中,可这件事却始终透着股诡异的气息。

指甲敲击打字机按键的声音传来,无形者在斟酌考虑什么,没有急着继续询问衡念。

衡念已经觉得灵魂深处传来一种莫名且持久的疲惫,她想她的精神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在失控之前,她必须要尽快推动事情的进展。

衡念问:“你又是谁?”

打字机再次被敲响,深色的油膜洇开在古旧的纸张上:“你不是刚才一直跟着我吗?我就是那颗银杏树。”

衡念盯着打字机敲动的动作,“咔哒咔哒”,她此时才发现,这台打字机只是在胡乱地按动键帽,敲出一连串毫不相干的英文字符。

但那些本没有任何意义的字符串落在她的眼中,通过一长串复杂的神经反射呈现在大脑中时,已然重新组成了带有真实含义的句子。

她悚然一惊。

之前看到的那些纸条呢?

到底是信标室对他们做下的评判,还是这株银杏在她大脑中直接植入的信息。

又也许,这两者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打印机咔咔作响,富有节奏的声音听起来莫名的令人舒适:“你为什么能跟着我?按理来说人类的生命应该是线性前进的,你为什么能跳跃性的出现在我的周围呢?”

“从未来到过去,你一直跟着我。”

“有点讨厌呢。”油墨扩散,像血液渗透皮肤。

“你怎么会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

衡念微微睁大眼,但她在察觉到自己表情变化后,便立刻抬手拂过黑发,以作遮掩。

“我什么都知道。”

“好吧,全知全能的银杏大人。”衡念笑着说,虽然语气里没有什么尊重的意思,但她的遣词造句却非常的恭敬,“那您知道为什么未来会有一种,可能叫做[执念]的生物,悄悄替换人类吗?”

打字机停顿了片刻,它在思考,是否应该告诉眼前这个女人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快,它得出了答案。

“我知道。”

无所谓,反正在它那对于人类而言无比漫长的生命中,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人类能和它当面交流。

而现在,它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交谈的“样品”。

在“咔哒咔哒”的清脆声音中,银杏或者说[执念]轻描淡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是我做的。”

“是我做的。”

“为什么?”

衡念脱口而出的疑问明显要快于她的反应,震惊、疑惑,还有一次几乎不可察觉的恐惧夹杂在一起,如同春日覆于瓷砖的水雾,无论如何都抹消不去。

她要如何对付这样一个……生物?

技能[溯回之镜]对它毫无作用,而现实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

“是他们自己想要的。”

打字机的回复依旧温和,它无情而顺从,有问必答,耐心地和这个好不容易出现的家伙交流。

明明已经见证过许多人世的悲欢离合,已经不会有什么可以扰乱它的心神,但它此时偏偏露出一种类人的情感。

怜悯和连它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恶意混合在一起,在混乱的字符排列中,直接将属于它的、带着看好戏般的傲慢话语烙印入衡念的脑海中。

它兴致勃勃地和衡念分享着自己的独特见解:“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无论谁都有一段悲惨的过去,背负了一堆沉重的回忆。如果说世界意志会讨厌谁,那一定是这群渺小的人类吧。”

银杏,很漂亮。

但白果,银杏种子的外种皮,总有一股特殊的臭味。

就像[执念],这个见证过无数悲欢的怪物,终于露出了它冷淡表象下的扭曲本质。

衡念保持沉默。

不是她不想反驳,而是[执念]干脆阻断了她的神经,任何想要反驳、回答的话语全部被遏制。

她无法回答,只能聆听。

直至这位“神明”心满意足,她才能获得恩赐,开口说话。

“刘季、贺尘、刘锦钰。”文字落在衡念眼中,竟然有了声音,那是如同人类看到可爱的毛绒绒动物时,会下意识的提高音调,所发出的一种甜腻腻的声音。

“多么可怜的一家三口啊!”

“爸爸死于……纯粹的意外,孩子则得了所谓的不治之症,因病死于同样的寒夜。”

“最后,最后,只剩下母亲一个人。”

“哈哈哈……”

“抱着两人腐烂的尸体,一步也不敢从房间中迈出……瑟瑟发抖……”

“因为,外面全是怪物!”

它愈发高昂尖细的声音里悄悄带上了人类窃笑时的笑容。

手指捂住嘴唇,嘴角勾起富含深意的弧度,侧过脸,它和命运眉来眼去,挤眉弄眼。

几乎撑破眼角的惨白瞳仁里布满血丝,它直勾勾地盯着衡念颤抖的眼眸。

人死之后排泄而出的屎尿和腐烂的血肉融合在一起,构成一种轻嗅之后便永生无法忘记的恐怖气味。

她的灵魂疲惫、精神疼痛不已、躯壳茫然无措。

仿佛置身于由各种感官精心烹制的大杂烩里,衡念甚至要忘记自己的人格。

这些情感、画面、声音……全部的一切。

全部来源于陈旧黄纸上无序的字符。

它们就这样跳着踢踏舞,从衡念的视神经和泪腺,拥挤着,大笑大跳着,载歌载舞地涌入大脑。

大脑传来抽痛,而此时,衡念甚至无法移开视线。

而[执念]却不曾停下。

此时的它也变得狂热,高亢的话语几乎连成奇异动人的咏唱诗篇。万千乐器为它鸣响伴奏,天国的大门也随之展开,露出人类未知的一角。

“……刘月衔。”

刘月衔犹豫而彷徨,站在餐厅外,像是多年前那个因为犯了错而不敢回家的孩子一样。

她不敢上前,鼻尖若隐若现的香气让她在瞬间想起那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松软雪白的面皮,包裹着鲜美多汁的肉馅,荤油透过面皮,在宣软的表皮留下油汪汪的印迹。

她在母亲离世之后吃过许多美食家或大厨亲手为她奉上的食物,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记忆里的味道。

刘月衔的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颤抖着。

她不怕血腥诡异的事物,也不惧人性的残忍奸诈。

可她是人,有血有肉的人类。

她唯一的软肋,也许就是那已经无法回去的“家”,无论是过去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家园,还是那间和丈夫一起相互扶持的岁月。

而到头来,她最怀念的,竟然还是那段青葱年少的时光。

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母亲。

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

她对无数眼眸明亮的年轻人说过:“欢迎加入异闻控制中心。”

也对无数张老泪纵横的脸孔说过:“……人死不能复生 ,节哀顺变。”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没有来源。不似天上雨,不像河流水那样可以随缘的东西。

这个念头就那样出现,如同被什么[高维存在]植入脑海一样。

于是,她对自己说:“歇歇吧,就一会。”

“多可惜啊……一念之差。”

“一瞬间的软弱……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但谁又能责怪她呢……毕竟,她很累了。”

“累到,无法再狠心一次了。”

[它]尖声笑着,看客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廖清梨。”

“啊……他太过弱小了。”

“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他的眼睛。”

它依旧笑着,衡念的手指仿若插入了人类的眼眶,濡湿温热的血,富有弹性的、软胶冻质感的晶状体,眼眶边缘坚硬的骨骼。

“?——”他的眼珠被强行从眼眶中掏出,发出一种令人悚然的声音。

陌生的手感从衡念那依旧无法动弹的指尖末端传来。

“我会好好收藏这段记忆呢。”

“谁叫他的姐姐……呵呵。”

“啊,对了还有魏春来。”

“不过这个就不是我动的手了。”它轻飘飘地说着。

它的灵魂紧紧地缠住了衡念的精神,似蛇,冰冷粘腻,没有感情。

它继而大发慈悲般地说:“但让你看看她的未来,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血涌之河。

生命的终点。

没有轮回、没有来生、没有未来。

只有,炽热如火的河水。

一滴滴落下,点燃重新复苏的皮肤。焦黑的碳化皮肤刚刚从白皙的肌肤上脱落,又重新被点燃。

魏春来麻木地抬头,[血涌之河]在传召她。

血液,在这条长河中,不再是液体。

它们是一种锋利的存在。不是固体、不是气体。

只是单纯由[锋利]这个概念凝结而成的刑具,流淌在她虚构的血管中,每分每秒都带来无法言说的痛楚。

[后悔吗?]

“后悔什么?”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我签订了更深层次的契约。]

“你说衡念?”

“我不是为了她。”

[……你不会要说是为了人类之类的大话吧?很恶心的。]

“不。”

“……我只是想,不要再有像我一样的人出现了。”

“更重要的是,你们这些东西,绝对不能再出现在人间了。你们都该死!”

难得的讥讽却只换来了神的漠视。血河之水从头浇灌而下,她全身燃起不熄的火焰。

没关系,永恒……足够漫长。足以磨灭任何灵智的信念。

“还有最讨厌的家伙……乌沉雪。”

“真是个喜欢躲醋的家伙……不敢露面……他在怕什么……呵呵。”

罕见的愤怒从它的文字中透出:“真可怜啊,独自游荡徘徊的黑羊。”

“衡念。”

它最后的咏唱亲昵而天真:“你呢?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未来?”

“不过,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它叹息,打字机独自“咔哒咔哒”的响着,诡异的笑声从布置温馨的[信标室]中接连不断的传来。

万花筒、镜子迷宫、宝石折射。

衡念被分割成了无数,她的耳边、眼中、口唇里、鼻腔内全部是错乱字符。

时光中的无数喜怒哀乐如同烟花盛放在人类堪称渺小的大脑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