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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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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青帷马车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顾晏还是来时那样的疏慵姿态,坐在雪白狐毛垫上,闭目养神。

崔黛归这次连缩在角落都觉难受。

她心中五味杂陈,只觉这宽敞华贵的马车压得她心口闷闷。

干脆起身倚窗而坐,只留个背对着顾晏。

从顾晏的方向望过去,便只见一袭红裙铺散在雪白织金的绒毯上。

他面色淡淡,却起身燃起案上烛火。

昏暗的马车之中有了光亮,在烛光映照下,窗边一身红衣的女郎半倚半坐,头上乌发堆叠松绾,身下是如云似雾的雪白绒毯,宛若一只食人心肝的妖。

顾晏就这么垂眸看着她,车外风景变幻,车内静谧安然。

便如一同出游尽兴,趁着天黑归家的夫妻。

许是看得久了,崔黛归心中再乱,也感受到身后那道不容忽视的灼灼目光。

她心中暗叹一声,撩下帘子,转过身来。

就见顾晏那张温润清隽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出几分难得的缱绻来。

“过来。”

声线清润而懒散,连个眼皮都未抬,颇有贵公子指使人惯了的雍容气度。

崔黛归凝眸看他。

若非方才父亲讲的那段过往,简直便要将这人打同上京那些贵公子一样的傲慢。

可她如今看着,却只觉这皮相上的矜贵傲慢,该是如何养成。

认贼作父,奉仇为君。

只是想一想,崔黛归都觉心口闷涩。

她垂下头,也不起身,就这么慢吞吞从绒毯上挪了过去。

便听顾晏笑了声,“真当自己是小猪仔儿?”

“坐这,”他拍了拍铺着雪白蓬松狐毛的矮塌,“那绒毯,好不易从波斯商人那儿寻来,可别给我压坏了。”

“......”崔黛归问,“父亲同你说了什么?”

他散漫笑意一顿,接着又恢复了笑容,“自是托付终身——”

“催我快快娶了你过门呢。”

崔黛归又一次梗住。

这家伙,当真嘴里没一句实话,哪还有半点先生的样子?

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索性往那狐毛上一坐,暗暗使力,给他将这毛彻底给压扁了。

一路无言,等到马车停下时,童叁一撩车帘。

崔黛归却未下车,想了想问道:“先生明日可还有空?今日匆忙,未能捎带点吃食给父亲。”

顾晏垂眸,手指闲闲敲在案上。

半晌后,才道:“明日赈灾收尾,等后日。”

崔黛归颔首吿谢,目光便落在了他那缠白纱的手上。

那白纱带系的紧,不知是谁给包扎的,竟在手心处打了个死结,变得细而硬,勒在手上,看着都难受。

不像她打的结,好看的像朵花似的,还不勒人。

案上孤灯恍恍,似是察觉目光,那手停下敲击。

顾晏抬眸望来,就见崔黛归眼中带了几分迟疑忧色。

“纱布卷边了,我替你重新包扎罢?”

少女的嗓音轻柔,落在这烛火染就的一方车厢内,显得温宁而美好。

可顾晏却蓦地想到了那日夜里,她冷冷丢过来的那柄剑。

他手指不受控地蜷了蜷,几乎就想缩回去。

可终归贪念那抹带了担忧的温柔目光,于是坦然摊在案上,垂眸道:“不必。”

崔黛归心中一叹,收回目光。

跳下车时,却见府门前崔涣冲了过来。

“二姐!二姐!”

他哭嚎着打听崔溢消息,无果后又转而说起,“方才张大姑娘着人来,邀二姐明日去青云观呢。”

“她去道观做什么?”崔黛归蹙眉。

“不止,她还特地嘱咐了,陆郎君也会去。”

“陆徽之?”崔黛归脚下一顿。

“嗯,”崔涣一脸希冀,“我能不能一起去?他们是不是有父亲的消息了?”

二人边说边进了门,直到府门阖上,童叁才调转马车。

“还去宫里么?”他问。

灭佛打出了凶名,顾晏如今正借着赈灾收拾贪腐烂账。

这两日朝野上,许多人都是避着他走,生怕触了霉头落得同崔侯一般下场。

宫中账册堆积如山,入了宫,便是明日晚间也未必回得来。

等了半晌,车内久无回应,童叁心想大概是不去了,正要驾车回府。

忽见车内烛火一晃,彻底陷入黑暗。

“去。”

一道低沉嗓音也自漆黑中传出。

童叁闻言,心中叹一口气,不再多话。

翌日一早,崔黛归便赶到青云观。

观中山茶开得甚好,如火如荼点染在楼阁殿宇之间,人行走其间半遮半掩,若隐若现,如游画中。

绕过回廊,远远便见亭中一道萧疏清隽的身影。

陆徽之等了许久,观中雾气散,雨露干,才瞧见崔黛归缓步过来的身影。

他面上不自觉现出一丝笑意,缓步下阶,迎了过去。

“元邦勉死在了狱中,这是当年随陛下前往西沙城的人员名单。”

陆徽之从袖中抽出一折薄纸,“我近日一一私下拜访过,有一个猜想。”

崔黛归接过那张纸,展开细看,不下十人。

“当年顾氏幼子或存活于世......”

陆徽之眉宇间隐现忧色,“或许正是你父亲私自放出。”

崔黛归起初并不惊异,听到最后时,心底却蓦的一颤。

“你是说,我父亲入狱,”

崔黛归收起那纸,“是因着元邦勉拿了此事揭发?”

“多半如此。”

“可父亲为何......”

崔黛归说着,想起昨日狱中崔溢追悔愧疚的模样,声音渐弱。

他做的出来。

当年他能私放顾南望,如今也能憋着一口气抵死不认。

当年为顾氏忠烈,也为自己良心。

如今为崔氏全族,亦为自己良心。

他当年能放了顾南望,如今更不会咬出顾南望。

可抵死不认的下场......

前世他可是被毒死狱中呐!

崔黛归瞬间泪如雨下,“他不告诉我,是想着我在他死后好好活着么?想着崔御鸾和崔涣都好好活着么?”

“陆郎君。”

她眼中盈满泪花,喃喃道:“此局何解?此局何解......”

陆徽之看着这样的她,胸口开始隐隐作痛。

只是,此事一出,疑心既起,清白已不再重要。

“最好的法子,便是查无此人,还崔侯一个清白。”

陆徽之沉声道:“生死荣辱,全在皇上一念之差。”

“同行之人只知当年狱中起了火,最终寻到的尸骨也都对得上,只是烧焦了辨认不得。”

陆徽之道:“你父亲陡然下狱,他们不知何故正担忧唇亡齿寒,我打算再去会会,撰写一份当年见闻实录呈上,总归能打消一些皇上的疑心。”

崔黛归心知他好意,可是,“贸然掺和其中,会牵连到你的。”

“你伤未大好,接下来的事便让我来做吧。”

她强撑出一个笑来,“好歹边关诸事,我更熟悉呢。”

这笑落在陆徽之眼里,只觉心疼不已。

诺大侯府,如今只她一人支应,该是何等惶惶。

他唇角微翕,终归还是没忍住道出心底那话。

“蛮蛮,我可以,抱抱你么?”

话音刚落,便被一片柔软的木樨甜香拥住。

崔黛归轻轻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膛上,小心避开了那伤口。

感受到底下温热跳动着的心脏,她的心也仿佛被抚平般,连日来的提心吊胆,终于在这个温暖干净的怀抱中得片刻喘息。

“陆郎君,父亲他,”崔黛归口吻濡湿,仿佛声音从濛濛春雨中传来,“不会死吧?”

怀中的姑娘,此刻脆弱地如同一片雨中的云,陆徽之抬手,轻而缓地在她背上拍着。

这样堂而皇之抱着她,是他想过多时的。

可此刻当真抱住了,他眼底,却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叹了口气,眸底转深,露出些许锋芒,“世间事总讲究一个公道,崔侯亦不例外。”

“蛮蛮,查清真相,还无辜之人公道,这是我该做的。”

他只是,一瞬间生出了悔意。

后悔从前为何没有快些往上爬,更快些去攀那高位。

“我只怕,帮不到你,明白么?”

这声音轻柔若梦,似喟似叹,可崔黛归能听出那底下藏着的决然。

连绵而坚韧,纵付诸性命亦在所不惜。

她猛然抬眸,自他怀中抬起的那双湿润杏眼,便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沉沉墨眸。

那眼眸中丝丝缕缕的温柔浑不作假,毅然抛却一切的决心更做不得假。

崔黛归心中一惊,前世他的结局蓦然浮现眼前。

她几乎是颤着手,抚上他的眼,“别——”

吱呀。

枝桠被踩断,清脆响声惊动拥抱着的二人同时回眸。

便见隔着一簇如火如荼的山茶花,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隐约浮现。

正疑心是张乐容来了,下一瞬,李慎的脸侧过花丛。

随后,顾晏那双淡漠冷寒的眸子,隔着红艳艳的山茶花,徐徐瞥来。

花丛这边。

李慎抬开脚,那截枯枝已然粉碎。

见到崔黛归望来,他面上露出一丝清澈笑意,唇角的梨涡旋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可下意识攥紧的手上,白纱包住的那截腕子,隐约渗出鲜红血迹。

正要绕过花丛往那边去,却见身前一双暗纹织金的乌皮六合靴,立如松玉,牢牢将他挡住。

“这样的笑,有过多少次?”

顾晏回眸,目光平静落在他的脸上。

李慎的笑霎时隐去,不复方才人畜无害的少年模样。

他低嗤一声,如鹿般湿润而明亮的眸中涌出暗色。

那暗色之中,赫然是顾晏垂在身侧,裹了白纱的手。

“敢问顾大人的伤,是如何来的?”

顾晏不意他如此敏锐,却也在这瞬间猜到什么。

不由讥讽开口:“你的伤,又是如何来的?”

气氛凝滞,火星四起。

而再后边些的廊桥上,张乐容闲闲收回目光,不禁翻了个白眼。

她的身侧,累死累活大半夜赶路入宫,又在天未亮赶路出宫的童叁,更是一脸的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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