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心虚地觉得若是实话实说,一定会让旁人猜疑,更何况姚甸叶还对陶玉阶有意。
可是仔细一想,姚甸叶以诚待我,我怎能撒谎欺骗她?
于是我如实道:“三弟弟是来帮我浇花。”
幸亏姚甸叶没有多想,只是噗嗤笑了一声,道:“原来三公子还会做这等琐事!”
随即又对我补充一句:“胧姐姐,我明日若是得闲,也来帮你浇花!”
……
到了第二日,姚甸叶果然来了,也不知是不是碰巧,她和陶玉阶同时来的。
姚甸叶借机问道:“三公子昨天说要照看小野猫,你的小野猫在哪里呢?”
陶玉阶自顾自浇水,也不看她,嘴里却答道:“它胆子小,不可轻易示人!”
奇怪的是,说完这句话,陶玉阶似乎有意地朝我这边瞧了一眼。
姚甸叶道:“说的也是,野猫都是怕人的!”
她伸伸腰,又感叹道:“胧姐姐把花园打理的可真好!唉!天这么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雨!”
……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夜幕降临的时候,闷了多日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
只是这场雨来得太过猛烈,还伴随着肆虐的狂风。
我的窗扇被大风吹得吱呀作响,雨点从窗子外面被刮了进来,廊下的吊灯狂摇乱舞,最后被打灭。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整个院子瞬间照得明亮,只听见石破天惊般的一阵巨雷,不知是哪里的一棵树杈被咔嚓一声劈成两截。
如此狂风暴雨,我不得不为我花园里那些花草担忧。
着急之下,我提着琉璃灯,拿了把伞就冲了出去,往后花园跑。
可是风实在是太大了,我的伞刚出了院门,就被裹上了天。
我瞬间浑身湿透,索性就这样去吧!
还好这盏琉璃灯是专门在雨天所用,没有熄灭,我将它抱在怀里,继续往前跑。
跑到了后花园,果然枝歪茎斜,花瓣凋零满地,被雨水冲刷在泥泞中,显得残破凄凉。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那株暗夜幽兰,便什么也顾不得,匆匆跑过去,弓着腰,将它护在身下。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和衣服淙淙流下,闪电和惊雷接二连三,仿佛近在咫尺。
一种巨大的无助感冰凉地涌上心头,我焦急地想要找个办法能让暗夜幽兰躲过这场劫难。
这时候,另一盏琉璃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只全湿却温热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还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就已经知道他是陶玉阶。
他带来了一个木箱,将它罩在暗夜幽兰之上,还从旁边找来了石头压在木箱上。这样一来,暗夜幽兰便可万无一失。
我总算放了心,暗暗长舒一口气。
雨水涔涔中,我抬眼看向陶玉阶,他正似有怨怼地看着我。
这算什么意思?我难道不知道这株暗夜幽兰很珍贵?可是刮风下雨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他不会是在怨我没护好它吧!
谁知他突然撇掉自己手里的琉璃灯,琉璃灯碎了,里面的烛火也熄灭了。
他一只手扳过我的后颈,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冰凉的薄唇落在我的唇上。
我平生第一次与人口口亲吻,浑然不知所以,怀里的琉璃灯也滑落到地上,跌跌撞撞终于熄灭。
这片小天地彻底一片黑暗,雷雨交加的声响也仿佛被隔离开,我的内心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只存留了陶玉阶一人。
借着电闪雷鸣之际,陶玉阶又突然将我抱起,珠帘声叮叮当当,我知道他把我抱到了风疏亭里。
他把我放下,让我靠在漆柱上。
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他透过冰凉的衣服传来的体温。
然而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耳畔,气息离我越来越近。
黑暗中,我竟毫不抗拒,还不觉闭上了眼睛。
我的头脑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它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控制,那是种我从未体会过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完完全全被陶玉阶掌控。
再一次,陶玉阶的双唇占领了我的双唇,我再也逃不出他那种力量的掌控。
我甚至贪婪地想要他的双唇贴得更紧。
他的舌尖慢慢地在我双唇间试探,我很快被它降伏,任由它破“城”而入。
它在我的“城”内柔软且有力地骚动,我的身体本已被雨水淋得冰冷,可是此时此刻竟有一股暖流在里面窜动,使我变得温热起来。
陶玉阶一只手慢慢触及到我的腰间,可是,在听见他的呼吸一阵阵急促起来之后,他突然停住了,并将头别到一边。
我对男女之事并不是特别明白,他这样的举动令我茫然失措。
然而很快,我就瞬间清醒过来,刚刚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我,和我名义上夫君的弟弟,和我不共戴天的仇人,竟然做出了如此无耻之事!
我觉得羞愧欲死,于是也不管看不看得见,侧身就往亭外跑,一脚踏空摔倒在台阶上。
陶玉阶黑暗中过来扶我,我愤然甩开他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觉得对不起秋梨,我心里的防线瞬间崩塌,眼泪夺眶而出。
大雨如同天河之水从天而降,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哭声。
陶玉阶却坚持抓住我的手,我又一次将他甩开,自己直起了身。
他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反倒紧紧将我抱住,用几乎颤抖的声音道:
“我说过,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事,对不起!”
这句话倒是不知来处,他何曾对我说过这些!
不过眼下我也没心情顾得许多,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他。
然而他放开了我,牵住我的手,借着夜空中时有时无的电光,一步一步带我走出花园。
出了花园,巷子里还有几盏幸存的灯火能帮我们照路。
陶玉阶松开我的手,大雨中他突然问我:
“你为何如此在意那株暗夜幽兰?”
我毫不考虑,直接答道:“那么名贵的花,我若是照看不好,恐三弟弟责怪。”
他突然停住脚步,雨帘之后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失望。
“少夫人!您怎么冒着大雨就跑出来了!”
巷子拐角处,小梨突然跑了过来,她穿着斗笠,我险些没认出来。
“三公子怎么也在这里淋雨?你们这是要做戏水鸳鸯啊?”
小梨的话让我想到了刚才的事,一抹红云瞬间腾上我的双颊,幸亏天黑了并不会被人察觉。
我嗔怒道:“说什么荤话!”
小梨还跟我嬉皮笑脸,“是小梨没轻没重了,少夫人别生气嘛!”
她说着,将带来的斗笠披到我身上,又对陶玉阶道:
“抱歉了三公子,奴婢不知道您也在,没戴您的那份斗笠过来!”
陶玉阶留下一句“回去后给少夫人准备姜汤!”,便与我们背道而驰,回前院去了。
我和小梨回到杏屏院,她急急忙忙为我准备热水和换洗衣服,嘴里还嘟囔着:
“这个西蔷儿也太不靠谱了,说是去花园接您回来,结果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我见你们许久未归,这才跑出去找您!”
我泡进浴桶里,热水给我带来由外而内的温暖。
陶玉阶在我唇齿间留下的痕迹虽然看不见,却也挥不去——因为它已经无形中印在了我心里。
回想起刚才风疏亭的事,我的心中就像是有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的乱麻,怎么解都解不开。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任由他对我做那样的事?我明明知道他是一个连亲兄弟都会毒害的魔鬼!
更何况,他杀了秋梨啊!
他吻我的时候我应该觉得无比的恶心才是,可是为什么我没有闪躲?
“西蔷儿?你这是去哪里了?少夫人都被我接回来了,你倒是没影了!”
我被小梨的声音打断思绪,转头看见西蔷儿一身也全被淋湿了。
她眉间满是阴云,我说不清那是什么表情,只听她惫懒地道:
“我的灯被大风吹落了,外面有些黑,我摔了一跤动弹不得,只能找个廊沿躲雨休息,对不住少夫人!”
我本也无意责怪,故作关心地道:“摔了哪里?要不要孙大夫给瞧瞧?”
“不必了,皮外伤,我回去上点药就行了!”
“那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小梨呢!”
她低着头,好像不大有精神一样地退了出去。
……
后来的几天,我每次见到陶玉阶都无法面对,总是能躲就躲,能不说话就不同他说话。
有一次,褚右河私下里来找我,他告诉我陶玉阶和陶链又准备去举县田庄了。
“这才没过多久,陶光却第二次让这对兄弟去举县,实在没有道理!”褚右河对我道。
我不以为然,道:
“我听说举县的县令是陶氏兄弟的舅舅,他们大概是去探望舅舅吧!”
“探望舅舅也没必要如此频繁!”
“陶家在那边有个田庄,说不定他们是去那边料理田庄的事。”
“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两兄弟亲自前往,我猜测他们在举县有什么行动。”
我不解道:“能有什么行动?”
褚右河沉思着,道:
“陶家要谋反,就必然要有兵,如今圣上已经收回陶氏的兵权,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私自练兵。”
“你怀疑他们的私兵被藏在举县?”
褚右河点点头,然后期待似地看着我,道:
“胧胧,以我的身份陶光不会让我跟着去举县,这次只能拜托你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褚右河这次来是想让我跟着陶玉阶他们去举县,暗地里打探虚实的。
可我现在恨不得离陶玉阶远远的,哪里还能甘愿随行呢!
他这次远行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说不定还能借此时间把那天的事给忘掉。
然而褚右河再三请求,加上我也想早日扳倒陶家,为秋梨报仇雪恨,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