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默感受到程琟的动作，转头时刚好碰到程琟额前的头发，微微硬挺的头发让她从游离的状态中醒神，她和他贴得很近，堇默闻到他们最初一起选的那款木质香的味道，浅浅的从他的呼吸中向她的感官输送，她想到那时的纯粹的利用，甚至有些恍惚。这是一场潘多拉竞赛，只比较罪恶和混乱，赢得胜利的要求是谁最后看到这罪恶，所以不会有赢家，只有最早的沉沦和最后“赢得胜利的失败者”。

她伸手放在程琟的耳朵上，然后嘴唇贴近他的眼睛轻声说：“我会赢，你也会。”她被这记忆唤醒的这一刻，她唯一被胜利召唤，所有人都想掌控这世界，而她只想走进世界。

程琟在这样的寂静中，听到了自己心跳在堇默掌心回荡的乱码，如同数据穿梭在眼前，她吞吐的词句在眼前起伏，他不确定自己听到什么，但是他知道他想告诉她什么。

他将身体向她倾斜，他的眼睛被她的唇吻上，她睁开眼，被这样不小心的触碰震惊，她望着程琟，她说：“这几天先在这里吧。”

程琟正欲问些什么，堇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路上完全无意识，她的大拇指被抠红，然后说：“刚好可以避避风头，程爷爷那边我可以帮你传达，既然坐上一条船，我们俩。”她转头看着程琟：“对吧？你和我是在一条船上的吧？”

程琟点点头，说：“是。船可以向任何地方走，你可以随意做决定。”

“我自始至终都没想过事情是这样的。”

“什么？”

“没事，有太多我没想到的事情了。”

程琟跟在堇默身后半步距离走着，到家里堇默带着程琟到二楼的房间去住，因为二楼一直都用来放一些杂物什么的，只有楼梯左手边的小卧室能住人，如果要洗澡还是到一楼的浴室。堇默知道家里的睡衣和洗漱用品都在一楼卧室放着，那里还是丞铎的衣服，转念一想便叫了外送，还让程琟选了一些自己日常的生活用品。程琟的车子现在放在单位，要是一旦开出来还是要被跟踪，所以一般出行也是要用堇默的车子，堇默将常开的工作车给程琟，自己则是日常用大G出行了。

堇默和程琟坐在客厅，堇默心想，现在首先是要把程家的资产先留在手里，其次程琟单独运转的那一笔需要维持原样，她倒不是多想替程琟主持正义，她对正义之事并不好奇，这里边有着太多价值判断的偏差，她寻求的是一丝机会。曾经她也有着些目标，只是为了堇氏这个代号，现在似乎更多只是为了进入这个牌局，不必顶着堇氏的名头。

她不确定程琟是否要和她坐上牌桌，但是目前来看，他如果这样选择，是最好的。

她说：“我在A国的赌场给你开了个户，太过显眼的转账会先存在赌场。”

“好。”

“你不问其他的吗？”

“因为这些都不重要。”程琟并不是按照一个政坛精英的标准模式培养的，他理解事情的基本逻辑中掺杂着当兵时的专注和坚韧，即使他需要筹谋，但是所有本色里他坚持“没有软肋就没有弱点”。

“所以，你对未来的计划是？”

“和你结婚。”程琟说这句话的时候望向了别处，他这一次莫名心虚。

堇默笑出声，她想起很多事情，都是过于荒诞与可笑到不再有波澜，可是遇到真切与坦白便又无措到只能浅笑。

“如果这次你家被抛弃了，你还会回来吗？”她还是把他和他的家族放在一个概念里，她好奇这样的概括在程琟的眼中是什么样的。

“程家不会走的，至少我不会。”堇默震惊地看着程琟。

“程家只在这里能够成为程家。”

“程家很重要吗？”

堇默好奇，为什么一定要有程家，难道不是只有程琟就好了。

“其实一样的，我在程家才是程琟，如果在堇家就是堇琟，抑或着其他人。”堇默笑了笑，他们终归不一样，他需要一个能让他成为他的地方。

这会儿丞铎发来消息：“在哪里，刚空运来的I国的生鱼片，一会儿我让人送过去。”

“天润一品。”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程琟看堇默在工作，便自己开门了。

两个男人眼中的震惊持续了几秒，都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对方。

丞铎手里拎着生鱼片，脸上甚至准备了谄媚的笑，程琟则是淡淡的，只以为对面是外送小哥，结果来得是另一种——插足小哥。

“你在这里干嘛？”

“和你无关吧？”程琟接过丞铎手里的盒子，径直往屋里走。丞铎熟练打开鞋柜，有目标地拿出自己的拖鞋。

丞铎跟着进去，坐在沙发上，一派男主人的气场，对着堇默说：“他怎么在这儿？”

堇默看着这两人的样子，索性不说话，谁也不搭理，拿着电脑回屋了。

没多久，丞铎敲敲门，将装盘的生鱼片送进堇默房间。然后丞铎当着程琟的面趾高气昂从屋里出来。

这时，门铃响起，是程琟的睡衣和生活用品。程琟换上睡衣，不经意从堇默面前经过，悄悄咳嗽两声。

堇默抬头，说：“适合你。”

程琟对着堇默笑笑，转头对着丞铎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丞铎正坐着吃生鱼片，看着这一幕转头去浴室拿出自己的几套睡衣，对着堇默说：“哪个好看？”

堇默拖着下巴，看了一会儿，伸手指出一套和程琟身上那套差不多的，说：“这个挺好。”

丞铎翻个白眼，换上了一套骚包的，专门站在堇默面前，说：“我喜欢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堇默懒得搭理，让丞铎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丞铎说：“那我去洗澡咯？”

程琟本来就在浴室收拾自己的东西，听丞铎大声说的话，便直接把浴室的淋浴打开。丞铎趁机勾起堇默的下巴，对着堇默的嘴巴轻啄一下。

堇默吓得惊停了手里的东西，拍了丞铎一下，轻声说：“快走吧，你们俩这样真的忙不完了。”

“我可是放下工作专程给你送生鱼片的，你这样！”

“特殊时期，你快回家。”

“那我不回了，我要一直跟你们住一起，直到程琟搬走。”丞铎刚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又补充道：“不，他走了，我也不走。”

“这是我家，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之前也是我家，有人说让我来住的，现在反悔了？”

“这句话早在半年前就过保质期咯。”

“没关系，我有最新保鲜技术。”丞铎侧身坐在堇默的书桌上，弯腰对着堇默的嘴巴又亲一下，随后便说：“我要回屋休息咯，还得排队洗澡吧~”

堇默实在不敢想，这两个“亲兄弟”怎么能同时和她扯上关系，她觉得自己脑子都要过载了，她简直在风暴中心里又豢养了两个魔头，甚至都是完全心甘情愿的。

她心中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两个人都醒着的时候躲在外面，等确定家里安静了再回家。

堇默将程家在海外的业务安排好之后，便查到他们已经在国外用这笔资金投资了好几家和军工有关的企业，并且正计划投资A国的总统候选人，说到底，他们还准备用在S国发家的那套在A国起势，不过这看着行不通。

堇默便准备暗中助他们一臂之力，至少现在他们的力量还是必须集中在国内，不能这么快扔掉国内的力量，毕竟她还得用一用。

没多久，家里的门铃又响了，是丞铎的助理，把他的一些工作资料和放在家里的工作电脑送来。程琟坐在沙发上读书的时候，丞铎则是专门坐在他对面，将自己的电脑打开，有模有样地工作，程琟懒得搭理丞铎，便起身回二楼了。

不知道怎么，又莫名戳到了丞铎的爽点，便点开聊天软件，问：“为什么让他住二楼？”

“二楼有房间......”堇默觉得无语。

丞铎对着手机笑，堇默觉得丞铎的消息莫名其妙，回了一句便将自己的手机静音放在枕边，这时程琟也发了消息，说：“如果需要帮忙，你随时发消息，我手机一直保持提示。”

其实这一晚程琟和丞铎都没睡好，堇默却因为睡前思虑了很多工作的事情，睡了个不错的觉。程琟梦到小时候爷爷丢进军营，还说不用特殊照顾，他一直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的只是程家的名字，他不需要成为具体的人。那天军营的某个高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是程家的孩子，便提议让他来展示竞赛的几个项目的动作，但当时小程琟只是一个刚入营几个月的小孩，这些项目中的一半都没有系统训练，所以在进行时频频出错，那个高官便让他倒挂在单杠上。他的脚被绑在铁杠上，他只能想象自己是一头被宰杀的羊羔，血在慢慢流进，滴满沙坑，身体干瘪，只剩骨时便可以脱身。他不睁眼，不看烈日，大脑思索着死亡的全部感受，细致到每个毛孔被血淌过的触觉。等他再睁开眼时，是当初向高官介绍自己身份的队长，说：“起来吧，人走远了。”

后来，到处都说那个高官被处决了，不过他总是想不起那个人的脸，所以高官在梦里总是以他自己的模样出现。

程琟睁开眼睛，他看到卧室里那盏西红柿的小灯，他伸手关灯，下楼洗漱后，便开车出门了，他将车停在一个商场地下车库，步行去单位。

丞铎则是睡到中午，他想起昨天晚上的梦，他梦到那场雪，他是雪花，落在母亲头上，从母亲的眼睛流出滴落在地。

早晨其实是因为睡眠比较轻，听到了程琟洗漱收拾的声音，虽然能感觉到程琟的小心翼翼，但是他还是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正借助外部的声音让自己从梦魇中出逃。如果说现在看到程琟是什么感情，自从知道程家对他也一如既往地绝情时，居然生出了些怜悯，不过程琟也轮不到他来关心，他知道程琟的能力，不过就是一种自怜自艾时产生的同病相怜的幻觉。

丞铎听着程琟出门的声音，也慢慢起床洗漱，他看到餐桌上程琟准备的早餐，一共两人份。他只是拿起一杯咖啡，出门去公司了。

丞铎在往公司去的路上接到了张邹立的电话：“丞董，人到了，您要来吗？”

张邹立说得是上次国外要买堇默手里软件的男人，万海听。万海听签约之后，借助软件自己赚了一笔，还对软件进行了包装，以“AI股市助手”的名头向市场推广，他这次来S国也是为了多见些客户。

在出发之前，他做了一些功课，知道和边家、程家两家相关的企业最好不要碰，因为这个平台实际上对投行和证券公司是冲突的，这两家相关企业同样是和政治利益挂钩，所以不太保险，他试着先从几家科技公司入手。

丞铎修长的手在方向盘上摩挲两下，说：“我去隔壁监会，这边你来处理。”

万海听自己背着一个书包，虽然看得出尽力收拾了一番，但是还是那种缺少生活技能的样子，张邹立在会议室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也是有些震惊，即使之前搜集过这个人的过往经历，现在最大的感受还是——太不拘小节了。

张邹立悄悄提醒万海听的领子没折好，万海听随手拨弄下去，便打开电脑和现场的助理在调试设备了。张邹立悄悄感慨：“怪不得一破产老婆就离婚了。”

会议开始时，丞铎在单面玻璃的另一边看着万海听的表现。

助理将之前万海听发来的资料纸质版分发给在场的人面前，隔壁的丞铎认真阅读着里边的内容。丞铎最早创办黑犀俱乐部就是因为自己对数据有着极强的天赋，他也能够迅速理解掌握计算机高级开发相关的所有内容，张邹平也是因为这个才选择跟着丞铎，负责帮他管理黑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