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快马加鞭,赶在城门关之前进了城。接近宵禁不能夜行,两人就在离城门最近的地方找了客栈。
两人的衣服皆有破损,店小二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两人,道:“你们是从哪里逃出来的犯人吗?”
简六看了一眼俞少璟,立即伸手挽着俞少璟的手臂,道:“我们是在城外遇到了意外的。。。商人。”
小二将信将疑:“隔壁城黄员外的女儿与人私奔了,正到处找人呢,你们不会是私奔的吧?”
简六笑看着俞少璟道:“相公,我刚才就说不要在郊外生火过夜,一阵风吹来,衣服都被烧焦了,住店的钱不能省的。”一边说,一边伸手进包裹,拿了一小锭银子递给小二。
小二本来也担心两人没钱付帐,如今见了银子,当即微开眼笑:“黄员外的女儿听说体态丰腴,不像这位姑娘这么苗条的,而且本店正好只余一间客房了,两位请随我来。”。
俞少璟异常的沉默,由简六拖着前行。
直到两人独处在屋内,简六紧绷的神经松驰下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简六也不禁想起木桶那一幕,只觉得全身滚烫,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感到有人走近,简六不自觉地抬头,俞少璟已经近在咫尺,手上拿着一个小陶瓶:“我来给你上药,你的手不上药的话,要起水泡的。”
手掌虽然隐隐作痛,不过简兮已经不是半年前的简兮了,她不在乎地甩了甩手:“这点伤不算什么的。”
“你穿着男装,都忘了自己是女子了吧?手给我。”
一阵暖流串过心胸,双手被俞少璟握着,只见小简的手掌根部已经红肿一片,他拉起她的手,轻轻地为她的手掌涂上一片凉凉的药膏道:“这是我们司空门秘制的烫伤膏,效果不错的。”
他的。。,凉凉的,长长的睫毛。。,
他随意问道:“如今我该如何称呼你?”
简六回过神来,如果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连累到他呢?简兮想了一下,道:“你可以叫我小简,我的亲人都是这样叫我的。”
小简应该是小名,她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的真名。俞少璟不免纳闷,可转念一想,能把小名告诉自己,不就是有交好的意思吗?
随即静了静心神,自己到底在胡想些什么啊?
俞少璟涂完药,柔声问道:“你还害怕吗?”
简兮怔了一下,一时无语。
俞少璟道:“你被人追杀,又不小心杀了人,你怕吗?”
简六微笑道:“我还好,璟少侠放心,我看过大片的死尸,我也安葬过死人,我不会怕的。”
爷爷父母都死在自己的眼前,被追杀两天两夜,飘流至深海又流落峡谷,看着锦瓷一点一点地自己眼前没有了生命,这几个月经历的人间冷暖,她早已经不是半年前的自己了。
眼前的简六,犹如冬日里的梅花,在寂静寒冬中傲然挺立,坚韧高洁,散发着灵动与生机,俞少璟微微倾身,注视着她的双眸,她的眼中自己,眉眼之中渐渐盈满温暖而不自知的目光。
简六低下头,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不是跟周亦尘去西南吗?”
俞少璟道:“我们离开云庆山庄不久,我接到了门主的书信,要我回司空门一趟。我正赶路,却见你的马车停在山野外,几个侍卫却已经死了,而眼前的一家小客栈着了火,我猜有可能是你,便进去查看,店主小二全被杀了。你知道是什么人要追杀你吗?”
简六轻轻叹气,为了杀自己,居然又杀了这么多人,她恨恨地道:“那应该就是杀我爷爷和父母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简六心里想到,如果是太子,他是能做到,可是他不想无故把俞少璟卷入朝庭风波,当下也不提这些。
俞少璟分析道:“他们也许在尾随着你,等你进了客栈,如果你被迷香迷倒了,而我又没有及时赶到,他们有可能成功了。”
简六回忆道:“迷香?我确实有闻到熏香,却不知道那是迷香。”
俞少璟沉思道:“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没有被迷香迷倒?”
两人一阵沉默。
简六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道:“不管怎么样,先休息吧。不知道璟少侠是否介意再睡地上?”
俞少璟却起身道:“先前不知道你是女子,如今既然知道了,怎么能和你同住一屋。你在这里睡吧,我去外面。”
简六爽朗地道:“如今离天亮也没两个时辰了,再说,我也怕他们今晚还会再来,就劳烦璟少侠在此保护我吧。”简兮一边说,一边还行了一礼。
俞少璟心中流过一阵不可名状的甜意,不敢直视简兮。
紧张过后身体确实疲累,简兮胡思乱想一翻后,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醒来后,地上空空如也,一摸衣衫才惊觉,昨天匆忙间只拿了爷爷的书信(为了妨水早就用油纸包着),仅有的一套衣服虽然能穿,可有些地方还是有烧过的痕迹。
看来要去买一套衣服了。
敲门声响起,简六说了请进后,一名中年女子进来笑吟吟道:“娘子的夫君让我给你送早膳来了,他说他出去逛逛,等下再回来接上娘子。另外,这是他吩咐我一早去买的衣服,娘子试试。”
简兮见送来的一套样式简单,又可以骑行的碧色长裙,她已经很久没有穿女装了,犹豫了一下,便换上。
快速地洗漱,匆匆吃了早膳,收拾好后到了楼下,俞少璟正在一张桌子上坐着喝茶。
仿佛有所感知,他缓缓抬头,看见简兮像春天的一枝新柳,清新明媚,眼中似有流光溢出。
简六其实并没有故意装作男子,只是一路上为了方便,现在穿回女装,也是一副理所当然,只是看到俞少璟的目光,不自觉得地有羞赧,微微低头,不自然地走向他,坐下来问道:“我这样穿很奇怪吗?”
“我怕自己买错,所以特地拜托老板娘买套方便赶路的衣服,没想到。。。。你看是否需要再去买。”
“不用了,这样很好。”小简轻说。
他们的桌子离门口近,门外热闹的声音传进来,小简不禁看向门外。
“我们要不要出去逛逛?”俞少璟看着清丽出尘的小简,若有所思。
小简看着店外行走的人流,喧哗繁华,轻轻点头。
直至走在人群中,小简想起自己这几个月的种种,恍如隔世。
俞少璟也不多问,默默陪在身侧。两人来到一家玉器店前,俞少璟看了小简一眼,走了进去。
店内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玉器饰品,店内的掌柜瞟了两人一眼,随口说了句随意看看,便继续埋头整理,不再理会。
小简看了看两人的打扮,不但衣着简洁,也并没有玉佩等配饰,连店家也不待见了。
俞少璟却毫不在意,只环视了一周,走到女子头饰的柜前,仔细扫视了一圈,然后指着一根簪子,朗声道:“麻烦拿这要簪子给我。”
这是一只枙子花簪,银丝环绕着花瓣,精致玲珑,清雅脱俗。
掌柜瞪大双眼走来,尖声道:“客官,这玉出自西南溪州最有名的玉矿,请的是京城八方斋的师傅打造的,那可是太后生前最看重的师傅,您的眼光虽好,可这价格,您不一定。。。。”
俞少璟扔了两张银票在案上。
掌柜的眼睛马上眯成一条线,笑吟吟地道:“客官还要看看其他吗?本店还有玉佩、玉蜀、玉如意。。。”
“问问这位娘子还需要什么?”
小简呆呆地答道:“不需要了。”
掌柜一脸失望。
俞少璟拿起玉簪,轻手轻脚地为小简戴上:“我今天看你的发髻上没有任何的发饰,就想给你买一个,希望你喜欢。”
“谢谢,不过这簪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简兮伸手就去摸着簪子。
俞少璟马上伸手去制止,他的手握着简兮的手,把她的手拉下来,然后放下,怕她再拒绝,便道:“就当作是你救回我的命的谢礼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却低沉而温柔,他眉间藏着恳切,真挚而不安的眼神,在寻找她的回应。
小简轻轻点头,心绪因他的靠近和碰触而泛起了涟漪,酥酥麻麻,一圈圈地荡漾开,久久不绝。
两人继续在街上逛着,简六被一个挂满灯笼的摊位吸引住。
俞少璟问:“你喜欢?”
“我是很喜欢,可即使喜欢,也不方便带着上路。”她从灯笼中收回目光,笑意盈盈地说。
两人在继续在街上行走,已经接近中午了,按道理,两人应该坐下来吃顿饭,然后分道扬彪,可是,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巷子中传来小孩的哭喊声,一个约五、六岁的小乞丐死死地护中手中馒头,一个男人则对这小孩拳打脚踢。
俞少璟上前三两下便把男子制服,男子破口大骂:“他隔两天就来偷我家馒头,我打几下还不行了?”
小简一边护着小孩,气愤地道:“他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他才多大,连谋生的能力也没有,你也能下得去手?”
两人带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吃饱一顿,小简正在发愁要如何安置这个孩子,俞少璟带着她来到一座寺庙前:“朝庭有拨款给地方的国寺专门是收留无家可归的孩了到十六岁,而且还要教他们识字。”
果然,寺庙的和尚见到是小孩,没有多问,便带了进去。
小简突然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我一路上甚少看到有孤儿。”
“三十年来,因为苏燮将军和他的安远军所向披靡,宣国没有了外患,当今圣上受民如此,这十年来减赋税、兴河道,爱民如子,尤其是对孤儿,九州的州郡上均设了国寺,百姓很是受益。这里的国寺还是淮王殿下亲自选址的,当时我正在城里,记忆特别深刻。”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京城也有国寺,我还曾去过那里。”
俞少璟转身,正对着小简道:“小简,我想过了,你救过我性命,我应该护送你去京城。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我们先回一趟司空门,这里去司空门就半天的路程,我们在山上停留两天,我护送你去京城可好?”
简六没料到俞少璟会有此想法,吃惊之余,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想与俞少璟这么快分别。
她道:“我会给你添麻烦吗?”
“不会的,经过昨天,你一个人去京城实在危险,就让我护送你吧。”
小简想了想,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