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堕仙的目光,无比锐利又无比沉重地,聚焦在那条通往异界的巨大裂缝深处——那里,盘踞着真正意图吞噬一切的恐怖魔影;也穿透了它,投向了那裂缝之后,那个操纵一切、扭曲飞升、将众生与异域邪魔同时置于角斗场核心的根源——此界天道!
战斗诡异地暂停。
三重天战场边缘,空间褶皱的阴影处。
穹碧的身形悬浮着,仿佛只是浮世绘上一滴即将滑落的油彩,与这残酷、混乱又突然静默的战场格格不入。他那双深邃得如同坍缩星云的眸子,冷然地扫视着支离破碎的天域壁垒、焦灼对峙的堕仙与修士、扭曲挣扎的无尘、以及裂缝深处那庞大无声蠕动着的真正天魔阴影。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几近于无的漠然弧度。置身事外?更像是超然物外。此刻,他的神念运转速度远超平日的慵懒戏谑,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剖析着眼前这惊天裂痕:
“‘域外天魔’?” 无声的低语在他元神核心回荡,“尹悠然这群被截道流放的飞升者,纵有万仙之力,也不过是无根的浮萍。被此界天道吞噬后强行拖拽‘飞升’的那一刻起,你们的力量就与这方天地的本源有着挥之不去的羁绊……如同风筝,线虽断,魂犹系。”
他幽深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狰狞裂缝的表象,直抵更恐怖的真相:
“‘冲击’打开裂缝?” 神念中的讥诮如寒冰碰击。“呵,你们不过是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这‘三重天’的屏障……早已是千疮百孔的朽木!”
“裂缝早已存在!” 一个冰冷骇人的结论在他思维中凝固成形。“不是被‘撞’出来的,而是天道自身运转核心……异变导致的崩塌前兆!”
“它在贪婪中吞噬了太多不属于它的世界本源,就像强行缝合无数异质的皮肉,又妄图将它们熔炼成一体……终至排异反应无法抑制,内在的腐朽与崩溃由内而外,撕裂了这层最关键的屏障。” 穹碧的意识如同锋利的手术刀,解剖着天道的病灶。“所谓的‘域外天魔入侵’?不,更像是在深渊中腐烂发臭的巨兽尸骸,其散发的浓烈死气和异化的能量波动……”
“……如同黑夜里的信号塔,自然而然,吸引了那些在宇宙夹缝中游荡、以吞噬破碎世界混沌能量为本能的……贪婪寄生虫!” 他的目光投向那庞大无边的阴影,“它们并非无端侵略,它们是被这‘腐烂的香甜’……吸引而来的!”
穹碧的身体周围,无形的空间法则开始发生极其细微、却精妙绝伦的扭曲。他看着那不断渗出毁灭气息的巨大裂缝,眼神深处再无半分犹豫与试探,只剩下洞悉一切后的决断:
“界壁将碎……天道为了自救,或者说,为了垂死挣扎完成最后的‘蜕变’或者说‘畸变’,它真正最疯狂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这个预判带来的并非兴奋,而是纯粹的、脱离棋局避免被波及的理智。
空间涟漪在他指尖荡漾开来,如同水滴悄然融入了更大的墨池。无声无息,他整个身影开始淡化,即将彻底没入空间褶皱深处,遁回那暂时还算相对“稳定”的界内。
就在穹碧身形即将彻底消散的那一刹那!
立于堕仙军团最前端、正凝神观察裂缝深处天道异动与规则漏洞的尹悠然,仿佛被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悸动所牵引。她那双蕴含星汉运转奥义的眼眸,蓦然向着穹碧遁离的方向——那片空间涟漪即将平复的虚空阴影——投去一瞥!
那目光并非锁定穹碧本身(他似乎完全屏蔽了自身因果),而是极其精准地捕捉到了……
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却如同黑暗冰冷宇宙中一点温暖星光的……
桃核的气息!
那并非纯粹的物体气息,更像是附着其上的、一道深植灵魂、由她亲手埋下的——指引归途的坐标!
“‘小月亮’的……”尹悠然心头一震,这缕气息微弱至极,仿佛穿过了无尽的时光长河与空间壁垒才抵达此处!它不是被遗失在战场的东西,更像是被某个强大的存在瞬间携带而过泄露出的丝缕!
虽然无法理解这坐标为何能穿透至此地(联想到规则缝隙),更不知其为何出现在此处空间,但尹悠然历经沧桑、足以容纳四海的心湖,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涟漪。那并非喜悦或激动,而是一种洞穿迷雾、锚定方位的笃定。微不可查地,她的嘴角掠过一丝几乎淹没在战场肃杀氛围下的、极淡极淡的弧度,仿佛在那混沌绝望的归途尽头,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指向遥远故乡的微光。
穹碧的身影彻底消散,空间褶皱抚平如初。
尹悠然的目光也瞬间收回,重新锁定了那吞噬万物的巨大裂口深处。然而,无人知晓,就在这短短一瞥之间,一颗象征着归途可能性的种子,因桃核气息的惊鸿一现,已在女仙心中悄然生根。那枚被穹碧暂时保管、承载着齐芜情感的“信物”,以其超越物质本身的因果勾连,在万界战场的边缘,为一位漂泊的旅人,投射下了一道极其微小却至关重要的……光斑。
而那裂缝,如同一道狰狞流脓的伤口,不断渗出腥甜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