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才照旧是一样的话术，捧上了一本几百万两的账册，求龙飞度救他。

龙飞度看着账册思索了半天，这李维才够贪的！按他的说法，就因为担心自己跟马还青勾结的事情泄露，所以才派人追杀他，没想到竟没杀了他，现在他出现在杭州城，威胁到了自己，所以这才救助。

就这么一个小事，值得掏出全部家底吗？

当然，与匪盗勾结不算小事，但在龙飞度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他又是为剿匪才联合马还青的，顶多算是手段不光明，用心还是好的。

李维才一向给人胆小慎微的感觉，当初带兵斩杀不少流寇盗匪，震惊江南，被郭浔阳点名表扬，盛赞江南百官应该以他为榜样。

龙飞度本也觉得他不同于其他文官，有胆识胆魄，不成想今日才见到他本来面目，竟贪了数百万两，就短短几年之内！

“呵呵！李维才，你小子倒是伪装得挺好，如今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财来，也不心疼，简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李维才低着头跪在下方，并不敢回话。

说实话，这数额的银子摆在自己面前，龙飞度到底心动了几分，可一想到郭浔阳，他的心思也就歇了，挥了挥手让李维才下去。

李维才战战兢兢地退出营帐外，心里愈发猫抓狗挠般难受，郭大人和龙将军到底是几个意思？自己现在可是高枕无忧了？

他一向嗅觉灵敏，这次一听说马还青又被抓回来，立刻就知道自己危矣！虽然万分舍不得千辛万苦搂来的银子，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自己没事，这银子早晚会回来的！

他这边苦苦等待郭浔阳和龙飞度的回应。郭浔阳和龙飞度却已经心照不宣，打定主意见死不救了。

县衙里，郑十三见到阿七很开心，听说马还青已经被送到牢房，有专人看守，更是喜上眉梢。“阿七，你真是朕的福星！朕见到你准保有好事发生！”

这话听得阿七心一跳，果然还没回复就听郑十三接着道：“小安子醒了，可朕一直脱不开身去看他，阿七，你就替朕跑一趟，也不用再过来了，留在小安子身边守着就好。”

阿七只得应是，起身准备退出去，又被郑十三拦下，“你要是有时间，再帮朕找找小红，我怕小安子好了以后要见她。真是奇怪！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阿七称是，退出屋子后马不停蹄地往吴家赶，恰好碰到吴昂来找他，却是吴昁知道他回来，让吴昂陪着他熟悉一下地方方便办事。

阿七心头一热，想到吴昁从来都是个不多话却贴心周到的人，比姜安好的太多。

吴昂仔细带着他认了杭州城的各个衙门和办事机构，又带他回到吴家，阿七这才见到好久未见的姜安，王谋和乔从西。

姜咹他们见到阿七也很开心，他们一路同行，感情自然非比寻常，热络地招呼阿七坐下，张嘴就喊小红泡茶。

“瞧我这记性！小红不在这呢！春枝，赶紧泡壶好茶来。”姜咹脸色不变的笑道，好似没想到小红。

她自然想到小红，当时小红为了护着她，弓着背给她留出了点生命空间，才让她撑到最后活了下来，现在想来，小红当时只怕也痛得很。

吴昁早就在寻她，郑十三也派人找了，杭州城就这么点大，挖地三尺都没找到，还能去哪儿呢？

春枝泡了茶来，王谋见姜咹安静下来，伸手接过来给众人各倒了了一杯，惊得吴昂连连摇手，乔从西拦住他道：“昂叔，你别客气啦，你平日里跑来跑去为我们出力，喝杯茶也是应该的。”

吴昂却死命不从，轻轻甩开乔从西的手，跑了。笑话，这一群人，哪是他一个小跟班可以称兄道弟的？

阿七却毫无自觉，接过茶碗便喝了一口，他跑了这么久确实渴了。何况他跟吴昂可不同，他的心态是大不了自己就闯荡江湖去，这些人在朝堂上再能耐又能拿他如何？

乔从西和王谋本是来陪姜咹的，本来永献帝也指望他们做些事，可两人竟找了借口溜出来看姜咹，三人正在谈论杭州大雨的影响和怎么安顿百姓。

“听说城里又进来不少灾民，府衙早就不够住了。你们可见到苏家庄的人啊？”姜咹忽然想起苏父苏母，问两人。

王谋看了看乔从西，乔从西一头雾水，显然不知道他们是谁，只得硬着头皮道：“苏家庄的人都在府衙里，他们是第二批进来的，已经落脚了。”

姜咹奇道：“第二批？那第一批是谁？”她竟不知道还有人反应比她快。

乔从西道：“第一批就是李维才带的人啊，他本来落脚在李家庄，说是打算等雨停再走，没想到雨一直下，他发觉不对，就带着李家庄的人进了城。比我们还早。”

姜咹沉默，李维才这个人贪得无厌，却也做了件好事，救了一庄之人，“这么看来，这个人也不是全无优点。”

王谋点头道：“不错！我在杭州城待了这几日，倒处处听人夸赞他。说他确实干了不少好事，之前流寇严重的时候就是他带兵平叛的。可见一个人是好是坏，不能一概而论。”

乔从西道：“我在余杭听得倒跟你的不一样，余杭的百姓恨死他了，直说他是扒皮虎，恨不能雁过拔毛，实在是太贪了！”

姜咹道：“这可能就是他为人奸诈的地方，他也不全坏，也不都好，坏一点点，又好一点点，让人恨也不能恨尽兴！”

王谋和乔从西俱点头。过不多时，两人饮毕茶，起身跟姜咹告别。

这几日，又有数千受灾百姓进城，府衙已经装不下他们，吴寻月焦头烂额，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东西都短缺，急得直上火。

吴家能捐出来的东西都捐了，库房几乎搬空。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吴寻月想效仿以往劝富户乡绅慷慨解囊，可郭浔阳不在城内，那些有钱人你推我我推他，谁也不搭茬。

气得吴寻月想去找永献帝评评理，还是被吴昁拦住了。吴昁为了解侄子的后顾之忧，让吴近月去找郭晓曼，她今日便是去了郭府。

郭晓曼自从雨停后就再没见过父亲和舅舅，知道城内外受灾百姓不少，也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便同意出面带头捐物资，她一出手就代表郭家的态度。其他富户纷纷紧随其后慷慨解囊，物资紧缺的状况总算缓和。

吴寻月又担心其后还有更多的灾民，找永献帝说明情况，永献帝思虑再三，决定搬到吴家住，让出县衙。

吴寻月跟四叔商量，县衙地小，不如把吴家占地十几亩的宅子划出一块区域来给灾民住。

吴昁想也没想就说到：“这事仍叫近月去问问郭小姐，要是郭家愿意带头接纳灾民，吴家再跟上。”

吴寻月不解，问道：“要是郭家郭小姐不同意呢？郭大人和龙将军如今都在城外，她一个女儿家，与灾民同住亦不方便。不如我们吴家出头。四叔，你觉得吗呢？”

吴昁道：“寻月，你担心的有道理。可你想过没有，你总还要在杭州待几年，如今这样一味强出头，其他同僚们怎么看？郭浔阳又会怎么想？是，他如今不在城内，不便往来沟通，可谁知别人会不会编纂你身为杭州知府，想在陛下跟前争功露脸？”

“四叔，我可没这么想过！”吴寻月急忙辩解道，“再说，吴家捐物资可是头一个，那又如何说？别人就不会嚼舌根了吗？”

吴昁道：“寻月，你于读书上确实有天分，可待人处事就差了不少。这几日我在杭州城里转了转，也跟你其他的同僚们聊了聊，他们对你的评价都是只知一味做事，与上司关系却悬。你可知道，做官不仅是为民请命，亦是人情社会，你要学会处理里头弯弯绕绕的关系。”

“比如李维才，余杭百姓谁不知道他是什么德性？可在杭州，他就爱惜羽毛珍惜名声，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转变了性子？自然是因为郭大人和龙将军在这。这两个人总管江南，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懂孝敬巴结是一回事，出政绩更是一回事。”

吴寻月冷哼一声，“四叔，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学他去巴结别人？”

“不。”吴昁道，“不是说巴结，不过是彼此热络一些，都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关系亲密和睦些，难道不是对你好对同僚好？说得直白点，这样你好大家好的环境，做什么事不成功？你说对不对？既然谁都知道好的环境会影响人的心情，那要是没有这样的环境，难道自己主动去打造这样的环境也不对？”

吴寻月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我去迎合他们，还能有助于为百姓办事了？”

吴昁道：“就以此次捐物资事件为例，若你平日注意跟他们保持关系，我相信这事一定办的更容易。不过你一定要切记：不要事事强出头。陛下难得来回杭州，如果事都你做了，其他人该怎么想？”

吴寻月沉吟不语，似乎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