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婆子见没有人反对自己,干脆拉住儿子停下来不走了,继续喊道:“哎呀,你们有钱人衣服穿的厚,不怕冷,我家阿旺都快冻僵了。不行了,不行了,俺们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雨!”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走着的苏六婶看到她这样,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骂道:“我说周婆子,你要是想带着儿子留在这里,咱们也不拦着。你起开!把路让给我们,我们要赶快赶到杭州城去。就剩几里地了,有这功夫逼逼叨叨的,早走完了!”
苏母见状,也大声喊道:“你们要是有人觉得不想走了,那就自动让开,我们不拦着。不过你们看看这水吧,就这会功夫,又涨了这么多。就算你们想赶回家,只怕房子都不一定能住了!”
如果说昨天晚上苏母还觉得自己家稻谷没收,自己是罪人的话,现在看到乡亲们因着大雨无家可归,不得不抛弃一切进城,苏母才觉得自己心里好受些,安慰自己这是天老子发怒了,下了这么大的雨来惩罚世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躲不过。
周婆子听她们两人的话,赌气想留下来,可是看着乡亲们一个个从自己身边走过,没有人劝自己,也没有人加入她们娘俩,心里又开始慌了,别别扭扭地推着阿旺又开始走了,阿旺还没有休息够,叫道:“娘,我们不是留下来避雨休息的吗?”
周婆子生气地拍了阿旺脑袋一下,斥道:“休息什么?还不赶紧赶路!你想留下来给狼抓去呀!”
阿旺只好苦哈哈地接着走路。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姜咹看到前面安静下来,问吴昂:“这里据杭州城还有多远?要不要先派个人去城里打探一下状况?也不知道杭州城地官府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来保护老百姓。”
吴昂笑道:“到杭州城还有不到二里地,走路快的话半个时辰,慢就一个时辰。姜小弟就不用担心啦,刚刚四爷离开之前,已经嘱咐过了。许队长派了个最有经验的人去杭州城查看情况。四爷还给咱们府的大公子——姜小弟知道吧?就杭州城的知府吴寻月吴大人,写了封信,要他注意派人去周边各个村庄查看受灾的情况。”
吴昂一脸与有容焉的提到吴寻月,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听两人说话的吴近月凑过来道:“呀,提起大哥,我好久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吴昂叔,你跟四叔一直在外面跑,见到大哥了吗?”
吴昂摇摇头,“大公子一直忙着政务,哪有时间见我们?何况四爷也忙,并不总是到杭州来,算起来,也有不少时间没见到大公子了。”
郑十三望着一直不停的雨很有些忧心,他跟吴近月不一样,身为一国之君,天然会担心老百姓的问题,“四叔倒是真为国为民。吴昂,吴知府要是查清了状况,你不要瞒着我们啊。”
姜咹想到只要一个时辰就到杭州,心里大定,想了想对郑十三道:“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吴知府一个人说了算的,何况江南总督郭浔阳还在这里呢。十三,我觉得如果杭州这边受灾情况严重的话,必须要去找龙将军,得由军队派人帮忙协助治理管理,你说呢?”
郑十三闻言便知姜咹的意思,要找龙飞度,他必须公布身份。他想了想,点点头,来到江南这么久,也是时候要准备回宫了。
姜咹看着他小脸绷紧,笑道:“怎么啦?咱们的小十三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吗?哎,吴小姐,我听说你有个小妹妹,长得玉雪可爱国色天香,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见啊。”
吴近月点点头,“不错,我四妹妹吴采月,那可比张家的张满月好看太多了。可惜,灯会的时候她生病了,没出来见见你们。不过,你们两兄弟长得也好看啊,尤其是十三,这皮肤,这眼睛,谁看到不得夸一句好俊俏的小公子啊!”吴近月天天跟郑十三坐在车上,早就混熟了,一边说一边摸他的脸,似乎早就想这么干了。
郑十三小萌娃一个,瞪大葡萄眼望着吴近月,也不拦着她,看得吴近月心都要化了。
一边的吴昂见状,吓得要死,他隐隐约约知道这个十三身份不一般,四爷走前还特地交代一定要照看好他,如有意外,一定要先救他,于是赶紧开口阻拦道:“哎呀,小姐,你小心点,不要掉下车了!”
吴近月悻悻收回自己的手,郑十三笑道:“哎呀,我见过张满月,她真是好玩极了。要是有机会,我请她们来建康玩好了!”
吴近月一听来了兴趣,兴高采烈的道:“我还没去过建康呢!到时候我带她们去建康看你们。”转念一想,不知何时才能成行,又叹息道,“唉,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自己还能不能出门。”那个时候,她怕是成了亲吧。
想到成亲,吴近月又沉默了,乔从西拒绝了她以后,她就再不想见他,还为此不愿意跟他们回余杭。
姜咹看到吴近月变了神色,自然知道她现在在想乔从西,少女情怀总是诗,何况乔从西实打实地救了她的命,成了她的英雄。
为了转移注意力,姜咹插科打诨道:“那还早着呢!不过你们四叔本事那么大,咱们到了杭州城,可有落脚的地方啊?”姜咹的打算是,郑十三到了杭州城就表明身份,然后这些灾民全部由吴知府安排到杭州衙门里。待到洪水退去,再送他们回去。
吴昂倒也老实,坦白道:“四爷为了跑生意,在杭州买了个宅子,不过那宅子不大,住这么多人怕是不行。”
姜咹惊了,暗暗咋舌,这吴昁怎么到哪儿都买房子,都比得上后世的那些炒房客了,吴昂又道:“到时候住不下没关系,大公子肯定会帮忙解决的。姜小弟,你放心好了。”
就在几人说着话的空间,雨势变小了,许动春派人过来提醒大家抓紧时间赶路,在下一波大雨到达之前一举冲到杭州城。
众人便埋头走路,不再分心说话。半个多时辰,走在前头的乡亲们已经看到了杭州城的城墙,高兴地欢呼起来。
姜咹他们身在队伍的后面,听到前面众人欢呼,也知道杭州城到了,也高兴起来,郑十三一下子跳下马车,奔到姜咹面前,“哥哥,哥哥,咱们要到了!”脸上神色欢喜至极。
姜咹笑着点点头,温柔地擦干他脸上的雨水,心里想到,郑十三真是个坚韧的孩子,身为九五至尊,这几天就这么跟着他们,竟也毫无怨言,不过想来经过这一次的余杭之行,他以后也会更加懂得治理国家,更体谅百姓。
眼见就要到了,姜咹几人和剩下的□□队队员们都发足狂奔起来,等快到了杭州城下,远远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
“哎呀!你们是哪个村的?”
姜咹向说话的人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一身蓑衣之下,大致看出穿着一身短打类的衣服,黝黑的皮肤,挥舞着的手臂上都是泡的发白的褶子,手指也粗白粗白的,姜咹低头伸出手一看,发现自己的手与他不相上下,她知道这是长久泡水的原因,过段时间就会好。
他身后站了几十号人,应该是他的族人。
姜咹正奇怪他要干什么,就听他接着哑着嗓门道:“你们是哪个村来的都不行!这守城门的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城门不能打开!”
苏家村的人一听就不乐意了,他们好不容易赶到杭州城,难道竟要被拦在城门口?路上一直不服气的周婆子直接大声嚷道:“这是哪个狗屁的人规定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我们要是不进城的话,今晚岂不是都要冻死在这?”
这下苏家村里就由不少人响应她了,有人甚至冲着姜咹等人叫嚣道:“都怪你们!非要我们抛家弃族的来杭州城,这下好了吧,连大门都进不去!我苏大福不管,今天要是进不了城,我就跟你们拼了!”说着,便试图穿过人群冲撞姜咹他们。
许动春他们在此,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一个□□队队员伸手拉住他,苏大福就感觉自己浑身没力气,想走都走不了了。
姜咹站出来,沉声对着那队员道:“放开他。许队长,你去问问城门校尉,为什么把这么多老百姓拦在城外?我倒不知道了,一方父母官竟就是这么对待老百姓的吗?!”
许动春领命去了。郑十三走到苏大福他们面前,冷着脸道:“大家别生气,许队长已经去查看了,要是郭浔阳这个狗官真的不敢开城门,那他这个江南总督也做到头!你们放心!”
真是太让人生气了!郭浔阳和吴寻月就是这么管理杭州和江南的?!亏他之前还以为吴寻月是个好官呢!
姜咹面带满意的看着郑十三,经过这么多事,他总算学会深藏不露,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想法了。
可周围的老百姓彼此看看,脸上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这个小娃娃是不是冻傻了?竟然敢这么口出狂言,竟要废了郭浔阳和吴寻月?
那苏大福便讥笑道:“小公子,没看出来你人小脾气倒不小啊!不过你虽然出身高贵,可郭大人可是江南这一带的土皇帝,还有个亲家舅老爷龙将军,你就是再牛气,江南这一块也是他俩说的算!”
这话一出,不仅郑十三变了脸色,连姜咹也顿时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