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咹他们离开余杭的第二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出现在余杭镇外,马上的人虽然英姿勃发俊朗不凡,但是满脸凝重,此时恰值余杭镇早上人最多的时候,他竟挥鞭驱马不减速度,丝毫不在意是否会伤人。
“驾!驾!驾!”
如一阵风疾驰而去。
路上很多人都被惊了一跳,有人破口大骂,“哪个混账不长眼睛?这么多人看不到?这是赶着去投胎啊!”
有人拦住他,“哎,别说了,别说了,我看着那人像是秦三爷,也不知秦三爷从哪儿回来的,看样子不大好啊。”
秦三爷,秦故南。
不错,此人正是去了杭州的秦故南,他在杭州仔细打探了一番,发现姜安的身份不一般,这才如此拼命地赶回来报信。
“二哥,据我在杭州打探到的消息,这姜安十有八九便是当今圣上身边的小安子,他为什么来余杭?陛下是不是也来了余杭?还有你猜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谁了?锦衣卫指挥使王谋王大人!我去杭州那一天,他到了余杭,昨日我赶回来,在半道上又碰到他,他来余杭这几天又是所为何事?”
秦故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咂摸了半天,“三弟,我也怀疑陛下在余杭。你不知道,前几日乔从西在吴家的灯会上抓了个叫马爷的人贩子,这几天整个余杭都在等着他审判他们,可他却迟迟没有动静。我原以为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昨天下午秦诚从衙门回来就跟我说那些匪徒已经招供!”
“他到底想干什么?要知道现在全镇的百姓都在盯着衙门呢!他不趁此机会树立自己的威望,反而久拖以致百姓怨声载道,到底是为何?”
秦故南惊道:“马爷?就是那个在三教九流中很有排面的马爷?据说他手下有十几个死心塌地的兄弟,乔从西是怎么抓住他们的?他们跑来余杭闹事,难道是想趁着吴家灯会的机会偷抢孩子?秦诚身为余杭的典史,跟狱囚有关的事情都归他管,可知道他们都招供了什么出来?”
秦故西道:“一切都招了。就这么几天功夫,老的老小的小,什么都招了,就是连马还青自己也都没撑住。据秦诚说,他们连小时候偷隔壁家桃子的事情都招出来了。”
“什么?!”秦故南再次震惊了,“乔从西到底用了什么残酷的刑罚让这群无恶不作的人什么都招出来的?”
秦故西摇摇头,“他们也没有使用什么特别的酷刑,就是把这些人关在两个房间里,点上蜡烛,不让他们睡觉,就这样过了几天,他们就什么都招了。”
“既然如此,乔从西为什么不赶紧判案?证据充足,他们自己都招认了,这正是乔从西在余杭站稳脚跟的好时机啊。”
这个问题不仅秦故南不明白,秦故西也很不明白,“所以我怀疑陛下来江南可能有什么目的,他们打算利用马还青这个案子。马还青这个案子肯定牵连广影响大,只怕所图不小。”
秦故南思索了一会,“陛下身边的小安子出现在余杭,新设的锦衣卫指挥使王大人也来了余杭,余杭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们这么关注?也不知道张家和吴家知不知道什么背后的事情,要不派人去打探一下?”
秦故西叹了口气 ,“张怀之在吴家灯会的第二天也离开了余杭,可能也去了杭州,不知道你在杭州见到他了吗?我怀疑他恐怕也是去打探消息的。如今看来吴家倒是也走运,跟乔从西沾上了关系,也就成了陛下的亲信,恐怕吴近月的事根本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
“三弟,你很快就要去保定,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有什么事也不要亲自出马,派底下得力的人去就是了。不知为何,我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所以告诉管事们,让他们最近约束好下人不得为非作歹,旁支的族人要是还不长眼色尽闯祸惹事的话,就直接逐出秦家!”
秦故南想了想,“二哥,大哥最近来信了吗?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大哥身在辽阳,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他那里比我们离中枢远得多,我们得到了什么消息,恐怕他都还不清楚!这样可真不行。大哥五年考核期已经快到了,我也该想法子替他走动走动,不说找门路调到建康附近,至少也不能离余杭离建康这么远。”
“那二哥想找谁?之前李维才在余杭时,曾为我们引荐过江南道总督郭浔阳,听说郭浔阳跟韦宦离相熟,韦宦离又是已故韦贵妃的堂亲,如今在陛下跟前也颇得青眼。二哥以为如何?”
秦故西有些迟疑,“大哥任期届满,咱们确实应该为他走动,可我担心如今朝堂不稳政局不明,而且陛下对前朝旧臣态度暧昧,我观其行事,倒似颇为喜爱任用新人,尤其是他亲自选拔出来的门生。恐怕韦宦离等人并不能达成我们所愿。不过李维才却是个人才,他善于逢迎,极善各种钻营之术,咱们倒可以与他多走动走动,向他学习一番。”
秦故南笑道:“这有何难?他如今在宁波府任府尹,咱们派个能干的去拜访拜访,只要礼送够了,不愁他会拒绝。”
“嗯,三弟,这件事你派人去盯着吧。李维才汲汲营营贪得无厌,派去的人一定要八面玲珑才行,千万不可出了岔子。”
这边秦家两兄弟商议好走李维才的门路,那边乔从西还在衙门继续审讯马还青一伙人,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马还青仍旧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即使交代了他自己的犯罪事实,他似乎也没有将自己的结局放在心上,一个人坐在单人牢房里沉默着。
他身为头号要犯,有资格拥有单独一间牢房,不用与其他十几个兄弟们挤在一块。
其实马还青在等待,等着人来放他出去。他作匪首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抓住,自然有他打一枪换一地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上面人的袒护——或者说他不过是一杆枪,上面人需要他打哪里他就打哪里。
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在极限审讯的过程中,他担心自己会撑不住泄露了这个终极秘密,所以干脆提前认怂,假装自己撑不住了已经到极限然后说出了所有犯罪事实来迷惑众人。
果然这样一来根本没有人怀疑他,让他得以暂时放松警惕,还能守住自己最大的秘密并以此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呵呵,乔从西,算你狠!竟然是你把我所有的兄弟都抓了。不过你放心,等我出去了,一定会找你报仇!还有吴家,算上你们一份,我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他恨恨地想到,原本他是想让兄弟们自己逃的,却没想到还是被吴昁派人抓住了。
“兄弟们,你们先走一步。是大哥对不住你们,不过你们放心,大哥一定把这些罪魁祸首送到下面去陪你们!”
“乔从西,吴昁,你们给我等着!”
一直被马还青念叨的吴昁正收拾行囊打算去杭州,临出门的时候吴近月拦住了他,“四叔,你又要出门?”
吴昁点点头,“有事要出门一趟,你找我有事?”
吴近月央求道:“四叔,你是我们家的财神爷,只有你说的话我爹才会听,关于我跟乔大人的事情,你帮我劝劝我爹吧!我反正死活不嫁给他!你们非要我嫁的话,我就离家出走!”
吴昁脸色淡淡地看着她,“你既然这么有本事,就自己去解决这件事吧。我瞧着乔大人也是一副不愿意娶你的样子,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就是。不过请你在做任何事之前,也想想你的姐妹们,趁月怀月和采月她们可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被你牵连。”
吴近月一脸喜色,“嗯嗯嗯,四叔,我听你的!”
吴昁不再啰嗦,抬步便走。紧跟在吴昁身后的吴昂莫名其妙地看了吴近月一眼,走了好远之后才低声问吴昁,“四爷,二小姐是怎么了?”她没听出来四爷的嘲讽之意嘛?
吴昁扫了吴昂一眼,“赶紧赶路吧,明日下午就要赶到杭州,否则赵爷可不会等我们。”
俩人便不再说话骑马赶路。待第二日赶到杭州时,已日暮时分。俩人风尘仆仆地找到赵爷的别苑,管事的竟告诉他们赵爷佳人有约,今晚没空。
“四爷,这可如何是好?”吴昂看着沉默不语的吴昁,半天才问了出口。
吴昁仔细想了想,“吴昂,杭州城的佳人你熟悉吗?赵爷喜欢才气好的,我没听说杭州有哪个佳人文采风流,你听说过吗?”
“四爷,这小人肯定也没有听说过啊!不过小人倒是听说烟画姑娘才情好,可人家在建康呢!”吴昂赶紧解释,好像深怕被四爷误会似的。
“不错,你说得对!京城里的烟画姑娘才情好,赵爷只怕在她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