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从西恨不得打死自己,看能不能重生回科举补录前,他一定会拦住永献帝和姜咹,告诉他们他就老老实实守着陛下的皇庄和铺子就好。
做了什么缺德事要跑来余杭当这个破县令!?不对,他就不该在永安公主的聚会上认识姜咹!
做了什么缺德事要认识这个祸害他一生的女人哦!?
他一边带上公文一边忿忿不平地往镇口赶,得,来余杭这么几个月都没有今天一天跑的路多。
“你们俩个把这公文送到城门告示处张贴起来。剩下的分成两组,张三和吴晔,你们分别带一组,城东和城西一起搜查。记住带上搜查令!”他指着两组带头的衙役道。
衙役们也知道今日的事不小,余杭镇一下子丢了十几个孩子,说出去他们身为衙役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只有赶紧找回孩子才能补救,于是一个个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分头行动。
乔从西喘着一口粗气,一身薄便服几乎汗透,等到缓过气的时候,就发现空荡荡的街头只有他一个人。
“Shit!草尼玛!老天爷,不带你这么玩我的!”
想到自己这两天的遭遇,差点悲从中来哭出声,最后还是忍住只骂骂咧咧了几句。
都说伴君如伴虎,以前他还不理解,如今是深有体会,但凡永献帝今晚出点纰漏,他的九族就别想活了!
当然,他也没有九族。
他自嘲地想着,嘴角用力扯出一抹笑,“嘿!这样一来乔家那群讨厌鬼不就倒霉了吗?嘿嘿,那这样我也算报仇了吧!哎,不过这样是不是不大好?毕竟他们也很无辜。”
“哎,乔从西,你就是个孤家寡人,就别想着祸害其他人啦!实在不行眼一闭一睁,咱也许就回家了呢!是吧?”
就这样,乔从西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城门走去。忽然迎面走来一群人,他们吵吵嚷嚷着要找乔县令安排住处。
乔从西拦住他们,喝问道:“现在是临时宵禁时期,你们为什么还在大街上乱走?”
其中一个四十岁的汉子回答:“我们都住在城外,是县太爷说今晚城门不开,让我们在城里住一宿的!”
乔从西看了看眼前几十号人,想起刚刚衙役跟自己说的话,头又大起来,“那张家不是补了你们一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住客栈?”
“哈哈!这人真是个蠢笨的!这个天又不冷,随便找个地方窝一宿撑到天亮不就行了吗?还花钱去住客栈?我可不傻!有这钱给家里婆娘扯块布做件新衣裳多好!”
其他人纷纷附和,还有人道:“是啊,我家娃早就嚷着想吃桂花糖,我明天一早就买回去给他!也让孩子开心开心!”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汉乐呵呵的道:“对对对,家里老的小的,谁不想要添些新东西?花这冤枉钱住客栈又不实惠,我看啊,这店铺前的台阶就够凑合一晚了。我也不乱跑了,老胳膊老腿的,实在走不动啦!”
说完,他就跑到那铺前的青石台板上和衣而卧,闭上眼睛休息了。
“哎,你们别说,就这真挺好!明天一早不耽误我买点东西带回去给他们。”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很快这大街上便躺满了人,没多会就鼾声四起。
乔从西想抬脚往城门去,可根本无处下脚,街面上躺的都是人,“啊,你们怎么能睡大街上呢?要不去县衙里将就一下吧?”
有人嗤笑,“清白人谁往县衙里跑?”
乔从西气得牙疼,恨不得把他们都喊起来,怎么的?县衙里就没有好人了是吧?!
他可是县太爷!怎么就不清白了?!
算了,不跟这些刁民计较,先找人更重要。
他小心翼翼在人群中捡着路走,听到有人唠嗑说,“哎,上次你们村闹的人命官司最后怎么样了啊?”
另一个人回答道:“还能怎么样啊?秦家派人来解决的。死者家属得了一大笔钱,也就不再闹了!”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他们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么办?他们能闹得过秦家?虽然那打死人的只是秦家的旁支,但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们家再怎么闹,那打死人的也不会坐牢。最多就是关几天的事。还不如捞一笔钱过点好日子呢!”
“那,那小媳妇呢?她老公死了,她还能在婆家待下去?”
“待什么待呀?早就被秦家那混球给带走了,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那秦家混球干这事都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哎!这么看,那家人也太可怜了!”
“不就说嘛!现在就剩下个老婆婆带孩子,只怕得的那些钱都被她家亲戚哄去了!你是不知道,那时秦家刚赔了钱,她家门槛就被亲戚踏破了。如今啊,啧啧!”
“哎!”
那声叹息重重地敲在乔从西心上,使得他再迈不出步子。
“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往旁边挤挤,你也躺下来一起休息?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乱跑很危险,咱们一起躺着的人多,别人可不敢来抢我们。”
原来是一个老汉问他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睡,互相有个伴。
乔从西摇摇头,低下头就看到一双略有些混浊的眼睛在望着他,脸上是笑的。
“不了,我还有事得去趟县衙。”
“小伙子啊,你没听过,县衙大门朝前开,有事无钱莫进来?县衙哪里是咱们这等小屁民能进去的啊?听大爷的话,能不去就不去。”
乔从西离那条躺满余杭百姓的街越来越远,心情却愈发的差。
是他错了,原以为当一镇的县令是很容易的,没想到他做了这几个月,竟什么事也没帮老百姓做成!?
他到底有什么脸觉得姜咹对不起自己老天爷对不起自己?!
他甚至不敢回头再去看一下后面那条街上躺着的那些老百姓,就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底层的老百姓真真是世间最可爱的人,他们不求回报努力生活极力供奉着压在身上的那一层层吸血鬼而毫无怨言,又会因为生活偶尔的善待和一点点小确幸而长怀感激!
乔从西使劲吸了吸鼻子,擦了一把脸,只有这么直面了这些人他才想起自己是余杭县令是他们的父母官。
“乔从西,从今天开始,咱要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等到姜咹再看到乔从西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他跟之前的状态不一样了,“乔从西,搜查的怎么样?我弟弟有线索了吗?”
乔从西道:“两组人马分别查城东和城西,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咱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姜咹点点头,她特地从城门回来就是想亲自去搜查的。
于是俩人结伴往城西去,路上乔从西便将自己听到的话跟姜咹传了一遍。
姜咹说:“其实这也是我这几天在这里觉得奇怪的事情。乔兄,县令不好当。你以为身为县令就自然是一县之长,可事实是越是底层越是地方就越是关系社会,而县长一般都是外来的,所以很多时候不是你想办什么事就能办什么事,因为对老百姓来说,他们更愿意相信张家秦家吴家这样的植根于此的大家族,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的县令。”
“那干脆县令就终身待在一个地方不换好了?”
“不是这样说的。因为要是这样的话,那县令就很容易跟地方家族狼狈为奸互相勾结盘剥百姓。”
“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当官好难,一点也没有做生意轻松自在!”
“是,可是如果你真的为老百姓做了很多实事,看到老百姓真的拥护爱戴你,那种感觉也是很不一样的。挣钱或许能让你的精神得到一时满足,但为百姓服务为百姓说话为百姓谋福祉,会让你得到比财富更多得多的成就感。”
看着姜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乔从西有点明白了姜咹的想法,他到今日才知道自己之前不了解姜咹。
“嗯,你说得对。我也要试一试这种感觉。”
“乔大人!乔大人!”
有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打断俩人的对话。
“我们在一处宅子里发现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