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十三并没有丢。张满月带着他去看杂耍的时候碰见一个中年汉子抱住一个小男生急匆匆地往人少的地方跑。俩人互看了一眼,知道里面有蹊跷,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那汉子一路东奔西走,背上的孩子只是挣扎却不言语,郑十三想到之前自己苦学的点穴之法,想着这孩子应该是被点了哑穴。
张满月一向胆子大,在张家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看到好玩的事情不用郑十三多说就自动跟上了。
两人一拍即合,一路跟着那汉子来到一个小巷子,看着他四周查看了一番才敲门进去。
郑十三低声对张满月道:“满月,你认识乔大人吗?”
张满月摇摇头。
郑十三想了想,“那你赶紧回去找你二叔和我大哥,跟他说这边有人偷小孩,叫他去找乔大人。或者跟我大哥说,他会知道该怎么办的。”说完又思索了一下,有点担心时间来不及。
张满月点了点头,转身往来路跑去。
郑十三看着张满月的背影,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孺子可教,并不夹缠不清。看她慢慢跑进巷口的灯光中,自己缩了缩肩膀静静地蹲守在这黑暗里。
他其实并不确定刚刚的孩子是不是被绑架的,只是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他经常会出现,眼前闪过一些模糊不定的场景,好像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在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眼前也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只是背上的孩子成了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他没见过,也不是张满月,倒是看上去比张满月还要可爱娇俏。
那个小姑娘死了。
乔从西和小安子带着人来救他们的时候,那些人兽性大发,将绑来的孩子都杀了。
他这才确定那人不是好人,想救下那些小孩子。
恰值七月底,天上月亮不亮,他蹲守在墙角,身后不远处就是热闹的灯会,老百姓欢乐的同时,也在承受着失去。他守在这样的光明和黑暗之中,仿佛化身光明的守护者,有能力也能够保护自己的子民。
这样一想,他顿时觉得勇气十足。
张满月去了很久,待他听到动静时双腿早就蹲麻了,他缓缓站起身来,却发现赶来的不是姜咹他们。
是那个男人和被他扛回来的张满月。
“呵呵,送上门来的两只小肥羊,这下大伙儿可得多喝几杯庆祝庆祝了!快出来人迎接一下!”说着上手就抓郑十三。
郑十三顿时眼前一花,朦胧中好像看见那个死去的小姑娘变成了张满月,再抬头时,就看见一只大手兜头而下想制住自己。
他头一歪脚下一动,身子就像鱼一样从那男人眼前滑走,逃到了一米外的地方。
那男子刚适应眼前的黑暗,却看见那黄毛小子竟轻易地从自己手下逃脱,吃了一惊,继而笑道:“怪不得小小年纪竟敢找到我们这里来,原来是个练家子。不过可惜了,到了我马爷的地盘,怎么着也得留下你们俩了!否则我马爷怎么在江湖上混?”
马爷的大名,郑十三没听过,张满月也没听过,他干的勾当他们就更不知道了。
原来这马爷本名叫马还青,是湖广道上一个不出名的蟊贼,手底下有十几号人,他们四海为家干一票就换个地方。一直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尤其还涉及买卖人口,专门到全国各个地方放哨寻找目标,他们不仅偷抢穷人家的女人孩子,也敢对富贵人家的女人孩子下手,一旦得手立刻逃窜,到如今官府都没有他们的确切资料,想抓住他们就更不容易。
昨日他听人说今晚余杭镇要举办大型灯会,今天一早就带着一众人守在灯会主干道的附近,待时机一到,十几号人立刻分头行动,赶紧抓到女人和孩子,然后打算立刻离开余杭。
本来马还青抓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打算撤走,没想到负责给他们做饭在街上放哨的王婆子匆忙赶回来说余杭镇上已经被封锁了,县令和衙役发现了丢孩子的事情。
那王婆子就是放倒乔从西的老婆婆,他们一行人为了万无一失,人人身上都带着毒针和迷药。王婆子本是打算在街上制造混乱好把官兵引走让马爷他们寻到机会逃出余杭,没想到自己运气太好竟碰到了余杭的大老爷,她吓得要死,也顾不得会暴露身份,放倒乔从西后趁乱逃之夭夭。
也是张怀之布置得早,否则他们可能就逃掉了。
郑十三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尽可能地拖延,小安子和张怀之肯定早就发现他们走失了,凭着张家和县衙得势力,要找到这里来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最好能拖时间拖到小安子他们找到这里,这样不管是里面的孩子们还是他和张满月才有可能生还。
马还青却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看到手下打开门走出来,将肩上的张满月扔给他们,自己就冲着郑十三奔去。
郑十三看着马还青的招式,自己不还手只是躲开,把小林子教的轻功大法使得出神入化,马还青抓了几次都没抓住他,心下懊恼,直接迎面撒了一把什么东西到郑十三身上。郑十三心叫不好,接着脚步便虚软起来,人就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马六,马七,把他们绑进去,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脱身!”马还青掸了掸自己的衣服,这时候还不忘维持着自己在手下人目前的形象。
郑十三和张满月就这样被抓起来一起带进了那个宅子。张满月一双大眼睛里都是泪水,脸都哭花了,显然知道此时的情况终于感到害怕。
郑十三只是手脚酸软没力气,倒还能说话。一进到宅子,为避免引人注意,并没有出声。俩人被马六马七捆了个五花大绑丢进一间屋子里。
那屋子里都是被绑着的孩子和女人,里里外外十几个,最小的是个抱在怀里的婴儿,最大的就是抱着婴儿的女人。
可人这么多,屋子里却安静,也只有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看着他们。
望着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孩子女人,他们各个脸上泪流满面神情胆战心惊。郑十三很愤怒,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难道这就是乔从西治下的余杭镇吗?!一晚上就丢了这么多孩子和女人,乔从西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在郑十三心里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乔从西此刻正缓缓苏醒过来,那王婆子使的迷药药性并不重,毕竟乔从西要是死了,他们这群人就必死无疑。
“大人!您醒啦!真是太好了,刚刚城西来了几个人报官,说是自己家的孩子和夫人走失了!大人,您看怎么办呀?”
乔从西脑子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就被张三的问题问懵了,他抬起头问:“姜安去哪儿了?谢尚匀人呢?”
张三哪知道他们的去处?他摇了摇头,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乔从西头大如斗,忽然想到永献帝此刻身在余杭,霎时心凉如水,完了完了!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把县衙里的人都叫出来听我吩咐,告诉吴家灯会停止,嘱咐街上所有的老百姓都回家守着,街上现在宵禁,不允许任何人走动!”
吩咐完这些话,他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管自己还头晕着,赶紧帮忙疏散老百姓,“大家好,今晚灯会到此结束,都回家吧,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允许走出家门!若是被官府发现有人在街上走动,一律拘押十日!”
他身边的老百姓听见了立马哗然起来,“乔大人,今日可是吴家举办的灯会,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
乔从西指着说话的那人对还没走的张三道:“张三,走之前把那个人带回去拘押十日!”吓得那人赶紧闭嘴往家门跑去。
有人带头走了,其他人也就纷纷走了。乔从西边往县衙赶边抱怨姜安,这个姜安,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而后转念一想,忽然跳了起来,姜安做事一向稳妥,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居然不在,只能说明她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比孩子丢了更重要?那就是身为孩子的永献帝丢了!
想到这,乔从西心跳加速人却如坠冰窖,奶奶的!永献帝要是出了任何事,他有多少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啊!
啊啊!
啊啊啊!
他就不是当官的料!!!
“快!快!快去把所有的衙役都召过来!”他冲着张三大叫道,根本顾不上自己差点被绊倒,“所有的!赶紧去!”
等到张三把县衙的衙役都召过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老百姓了,只剩下那些杂耍演员们在紧赶慢赶地收拾着行李。
空旷的大街上还是没有看到姜咹等人,乔从西明白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永献帝丢了。
不仅永献帝丢了,刚刚张家的管家带着几十号人来向他报案,说是张家的小姐也走失了,张家的人需要在街上搜查,想他给个授权。
间中又有八户人家找到他,哭求他帮忙找孩子找老婆,就这么在大街上跪了一地。
“乔大人!乔大人!我家的小媳妇带着小孙子出来逛灯会,这么晚都没有回去。乔大人!您帮小人找找啊!”
“还有我家!乔大人,我家小孙女也丢啦!老汉带着她在看捶大石,人一懵,小孙女就不见啦!啊!大人啊!老汉不活了啦!”
“大人!大人!求求你帮帮我!我的小儿子才这么点高,也丢了!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