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和一个细高挑的少年。
乔从西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差点推倒了自己的凳子。纪轻舟看着他如此失态,不由轻笑道:“乔兄怎么这么激动?可认识这两人?”
朱曾云也凑了过来,好奇道:“这孩子是谁?派头看上去不小,气势也与众不同。”
其余人也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么点大的孩子,难道也是想救姜老弟的?”有人疑问道。
“这么小,能做什么事?也许只会给我们帮倒忙呢!”还有人质疑。
“就是,站起来都没我腰高,让他跟着我们,能不添乱吗?这是谁叫来的?”又有人怀疑起来。
连陈晋陵都悄悄问了乔从西。
乔从西也有些手足无措,站起来后还懵了一会,因为这两人便是永献帝和小林子。
在场的,除了他,其余人皆没有见过永献帝和小林子,是以并没有认出来他们的身份。倒是纪轻舟从乔从西的失态中看出些不同来。
乔从西知道永献帝此时前来肯定是与姜安的案子有关,又不好泄露他的身份,只得为他打起掩护,“众位,这位是烽公子,是我邀请来参加今天的集会的。他跟姜安关系很好,一直在为姜安担心。”
看到乔从西,又听了他的话,郑十三就知道他这是在帮自己,立刻抱拳道:“乔兄,各位好汉,你们好,朕......正是很高兴认识你们。我今天来,也是想为救出我的好兄弟姜安出一点力。”
众人结识之后,郑十三落了座,坐在乔从西和朱曾云中间。
陈晋陵又站了起来,端起茶杯道:“今日我们是为了姜安姜老弟坐在这里的,所以不管年龄不论其他,只要有心,我们都欢迎!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共饮。
“刚刚乔老弟说得好,既然朝廷对于此事不够重视,咱们就得努力让老百姓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乔老弟的法子就非常好,舆论一波后,我相信,朝廷一定会重视和在意这些民声的!”
“可除此之外,大家还有何良策?此时都可提出来,毕竟今日我们聚到这里,就是为了商讨出一个好办法。”
说完,他便四处看了一圈,众人皆露出思索的神色来。
半晌,有个王姓书生期期艾艾的道:“我听说当时朝堂之上,与姜小弟一起被审讯的还有谢尚书令的大公子谢尚匀,他们当时一起去的孙府,他那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呢?”
他话声刚落,朱曾云便“咦”了出来,“不错呀,当时据说还有谢大公子在,怎么他那里都没有什么动静?”
说实话,这个问题不仅他一个人疑惑,还有不少人也不能理解,姜安好歹是陛下跟前的近侍,为什么谢尚匀没事,反而是他落了狱?
乔从西看了看旁边的小皇帝,又想到昨日姜安跟自己说的话,便斟酌着道:“这有何难理解的?虽然说,咱们陛下是正统,但谢大人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协理大臣啊,有实权的,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可比陛下大多了。陛下又如何能对抗他?你们不会真的以为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怎么可能啊,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才登基不久的小孩子,谁会听他的?谁愿意听他的?你们想想,可是这个理儿?”
说完,他紧张的额角都流了几滴汗,毕竟,这一番话可废了他不少脑细胞,既要斟酌语气,又要注意不伤本人。
而就坐在乔从西旁边的本人郑十三,听了他这番话,葡萄似的大眼睛一下子就晶莹透亮了,之前乔从西住在建福宫的时候,两人交集并不大,没想到他却也是个有心人。
朱曾云也点了点头,朝着他伸出个大拇指,“乔兄分析的有道理,这么看来,咱们陛下就是想护着姜安也护不了。哎,姜老弟也是有此一劫。”
纪轻舟望着乔从西,眼里也有诧异,没想到几日不见,他倒是长进不少,与以往大不相同。自己原不喜与乔从西谈论政事,原因之一便是每每讨论之时,他总是表现得很钝,对于政治的敏感度几乎是没有,也说不出什么相关的大道理。但是他极会杂谈,对于人生发展和世界的看法极为新颖,总能让自己耳目一新。
“乔兄,你这说法也对。”纪轻舟看了眼乔从西,又看了看他旁边的烽公子,“但愿科举考试和察举举荐能为陛下选出一些能用之人。”
坐直了身子才能跟旁边的乔从西一般高的郑十三,小脸紧绷一本正经的道:“若是真能如此,也不枉姜哥哥这一场牢狱之灾了。”
纪轻舟闻言看了他一眼,小小的孩子身处此地居然也没有怯意,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不多话,朱曾云问他什么便回答什么。
“我以为我们可以兵分三路,其一去找谢尚匀,姜老弟跟他一起去孙家,想来也是信得过他的;其二以新华书社为根据地,主攻舆论战,必要时候可以编些顺口溜,请说书人或者小乞儿来帮忙传播;当然,其一其二不能大张旗鼓,所以其三便是留一组人手混肴视听声东击西。你们意下如何?”
纪轻舟的这几步显然是仔细考虑过,陈晋陵想了一会,觉得没有问题,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都觉得不错。
“这样一来,我们做起事也有章法。就是每组需要选出一个负责人,省得到时候人多嘴杂,做事毫无头绪,既耽误功夫又救不出姜安。”
乔从西道:“这简单啊,本来这就是为了救我的老乡,何况第二组还在我的新华书社,我就毛遂自荐当负责人了。你们放心,我一定用心做事不拖后腿。”
牵头人陈晋陵立刻接道:“可以,那就有劳乔老弟费心了。”姜安因为对他的承诺而身陷囹圄,他也一直心怀愧疚。
提议的纪轻舟也是这个想法,于是笑着看向众人,“除了乔兄,谁还想自荐负责其他两组吗?”
朱曾云便道:“纪兄,既然是你提出的这些提议,你当然也要负责一个小组了。我看,这与谢统领联系就由你负责吧。”
乔从西附和道:“我看也行,纪兄的能耐可不一般。”
其他人也高声附和,“由纪兄负责肯定没问题。”
陈晋陵便顺水推舟,笑着对纪轻舟道:“纪老弟,你看,这可是众望所归。你负责第一组,我自己也不能退缩,就负责第三组好了。”
纪轻舟点头同意,“既如此,那我就从善如流不再推脱了。只是每组的人数咱们还需商定,当然大家也可以毛遂自荐,觉得自己哪方面擅长就选哪一组,直接找到小组负责人即可。”
见众人分配好任务,郑十三站起身,小身子才冒出桌角高,脆声道:“各位大哥,我知道自己年幼,没有能力真的帮什么忙,但是我这个随从武艺还不错,人也机灵,我就把他留下来任你们差遣,有任何事都可以请他去做。也算是我对姜哥哥的心意。”
被点到名的小林子立马向众人行了个礼,“各位大哥好,以后就叫我小林子吧。要是有什么跑腿儿的活,交给我便是。”
陈晋陵大笑,连说两个“好”,本来对这个烽公子还有的一点小疑虑也烟消云散。在座的其他人,朦胧间亦有此种想法。
事情商定,众人便纷纷告辞。
待到众人散尽,乔从西专门留下跟郑十三解释。郑十三人小鬼大,何况乔从西说的也不假,根本不在意,只是嘱咐他有任何新情况都可以让小林子告诉自己。
小林子便随了乔从西回家,暂时安置在乔家。
纪轻舟出了第一楼,径直往城西去。他是山东纪家的人,家里多是读书人,可官职并不高,最高也才做到三品,还不是京官,是以纪家在整个郑朝并不显赫。不过他自幼聪明大胆,喜好读书,一路童试乡试解元考上来,只等着最后的殿试能大放异彩。
可现在,他内心隐隐有一种悸动,纪家要想声名显赫,只靠纪家子弟规矩读书显然达不到,便是他高中状元,也需要从翰林慢慢往上熬,不说这中间耗费的时间,最好就是熬到最后达到三公地位。
可他自问,自己没这能耐。他可能有才,但是想要位至三卿,这不仅是能力的问题,还要运气了。以纪家一族此时的能力来看,都不可能做到。
他一向聪明,胆子也大。今日这一聚,竟让他看出点机会来,他敢断定后来的那个孩子身份贵重,联想到姜安本是永献帝身边的近侍,他很可能就是永献帝本人了。
想到这,纪轻舟心口一热,若真如此,那与他来说就是绝好的机会。他脚步一顿,脑子里顿时涌入千头万绪,恰在此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纪兄,你在想什么?我唤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