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杨轩喝了一下午汽水，厕所跑了十几趟，修斯燃也没教明白。
倒不是学生太笨，董一明在演戏方面还算有点天赋，只是修斯燃精益求精，动作和情绪有一点不对就要重来，折腾得小孩像打蔫的茄子，眼泪顺着鼻翼淌，在酒窝处拐个弯，朝着脖子后头去。
“歇一歇。”杨轩拦在两个人中间，把董一明挡得严严实实，“晚饭吃什么？我饿了。”
修斯燃拢着浴袍，白眼一翻，“我今晚断食，不吃。”
他说不吃，董一眀就更不敢说话了，眼巴巴地望着杨轩，看起来更加可怜。杨轩接受到信号，抱住修斯燃的肩膀，语气里多了一些诚恳，“还有大半个月才开拍，不差这一顿，你不吃我还要吃，小孩儿嗓子都要哑了，总不能周一带个公鸭嗓见导演，给你点健身餐，我自己吃点好的，行不行？”
修斯燃转身往沙发上一躺算是同意了，董一眀插着双手站在原地，杨轩去订外卖。
“坐啊。”修斯燃看着手机屏幕眼睛都没抬一下，他反复点开信息栏，确认了好几次才肯定杜衡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他不是喜欢等待的人。
三十秒后，杜衡接到了修斯燃的电话。
“你怎么不加我！”修斯燃走到一楼书房内轻轻带上门，他窝在办公椅里，双腿顺势搭上桌子，随手拿出旁边展示柜内的钻石胸针放在灯光下欣赏。
杜衡发笑，语气依旧慢条斯理，“今天有事在忙，没注意。”
这种王八蛋理由修斯燃常用，可感情让人昏头，他不觉得这是拒绝，只当是一种调情，于是对着话筒撒娇，“那你现在通过呗。”
“好。”杜衡随口答应，手指在键盘上纷飞，他确实有事，学期末的工作令人焦头烂额，他负责的“卧龙凤雏”论文漏洞百出，修改意见批了一箩筐，早就把修斯燃的消息忘到天涯海角。
“现在就通过。”修斯燃重复了一遍需求，并强调，“现在、立刻、马上。”
“那我总要挂电话吧。”杜衡无奈地摇头，其实手机一直开着扬声器放在桌上，“汉堡还挺好吃的，谢谢。”
“今天材料不够，等下次我去给你做更好的。”修斯燃听着门口的动静，感觉杨轩好像是在翻什么东西，开关柜门的声音来回响，“你记得通过昂，我有事情去忙，晚点我给你发消息，你别不回。”
电话挂断，修斯燃打开房门，正巧看见杨轩撅着屁股跪在旁边，他一脚踹上去，吓得对方一激灵，喊道：“干嘛！”
“你干嘛？”修斯燃蹲下来和杨轩视线齐平，发现柜子下面有一颗微弱的亮点，“什么掉了？”
“戒指。”杨轩晃了晃手，右手中指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戒痕，中间泛红蜕皮，应该是刚带没多久。
修斯燃回头从书房里拿出一根教鞭把戒指钩出来。戒指本身没什么特别，铂金圈上带着简单的雕花，中间镶嵌一颗没有米粒大的宝石，他放在浴袍上蹭蹭，举起来放在光下看，“谁送的？杨哥你要订婚了？”
“别瞎说。”杨轩伸手去去抢，“自己买着玩的。”
修斯燃把戒指扔进他怀里，“下次想玩从我这拿，多余花钱。”
杨轩接住，小心翼翼地套回手指。修斯燃踱步到沙发上坐下，抱枕放到腰下，肩胛顶住靠背，眼睛眯起来打量董一眀，“谈恋爱了吗？”
董一眀摇头，刘海儿在额前乱飞，“没有。”
修斯燃总觉得他像一种会受惊的鸟，随便戳戳肚子就吓得瑟缩起来，总让人忍不住逗他。
“以前谈过吗？”
“家里管的严，不让和不认识的alpha交往。”董一明声音很小，眼睛总是聚焦在膝盖中间。
“Beta或者……omega呢？”修斯燃摆弄戒指，把他来回放在手指上□□，看起来有些色情。
“也没有！”董一明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管一个劲儿地否认，“我只喜欢alpha，不是那种人！”
“哪种？”修斯燃直起腰板，眯着眼睛瞟他，“屈总说你非要和我吃饭，为什么？你喜欢我？”
董一明一下子慌了，从沙发上跳起来解释道：“我不喜欢你，不是！不是那种喜欢，我觉得你家里也是从商的，能理解我的想法，不会瞧不起我。”
“谁敢瞧不起你？”修斯燃嗤笑，“我们这些搞艺术的也得吃饭啊，你们董家有钱，在这个圈子里就没人敢瞧不起你，况且瞧不起你又怎样，有些人这辈子拍马也赶不上你，你以后权当嫉妒处理，别给自己找心烦。”
董一明沉默不语，身子又缩回沙发里，修斯燃说得对，他从小到大的环境里，没有人会正面地向他表达厌恶，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行了，小朋友，都做富N代了这点事儿还想不明白。”修斯燃往董一明那边挪了挪，“喜欢什么样的？有没有理想型？不能白到娱乐圈里混一场。”
“聊什么呢？”杨轩拿着外卖走进厨房，“修斯燃你别教坏小孩儿，赶紧过来帮忙。”
董一明刚想起身就被修斯燃摁住，他自己晃晃悠悠走向杨轩，拆开外卖袋，从里面取出减脂餐，发现西兰花上面铺着满满一层海虾，他用手抓起虾尾塞进嘴里。
“你刚才问他什么了。”杨轩皱着眉，刚才的戒指不见了，“别和他胡说八道，他迟早要离开娱乐圈，哄哄得了。”
“我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修斯燃又塞了一只虾，“想把他介绍给程潜。”
杨轩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眼睛飞快地转了一圈，然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你有这份心就行，但是他俩不合适。”
“没相处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董一明单纯、干净，不就是程潜喜欢的类型？”
“程潜家庭条件一般，他做这行很辛苦，没有多余的钱供养一位少爷，你以为董家是傻子吗？他们家只有这一个omega，虽说不用拿出去挣钱，但该履行的义务还是不能少，生在这种人家，是一定要为家族带来利益的。”
“很懂啊，杨哥。”修斯燃端着自己的碗回到沙发，他盯着董一明的后颈，用脚踹了一把沙发靠背，“去餐厅吃饭。”
“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你们吃肉我看着？”修斯燃愤愤地嚼着西兰花，“吃完了，收拾干净，赶紧走人。”说罢又去了书房，只留下一头雾水的董一明和无奈的杨轩。
吃不好喝不好，对于演员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挣这么多钱，确实要付出一些代价，幸好修斯燃不是一个重口欲的人，水煮菜和烤肉在他这里没差别，都只是充饥的物品罢了。
不过他倒是喜欢拿这一点卖可怜，比如现在他就迫不及待地把眼前这盆“草”发给杜衡，顺便附上一个委屈哭了的表情。
杜衡没想到刚通过几分钟就收到了信息，他边喝咖啡边解锁手机，放大照片再退出，然后回复道：“看起来很健康。”
修斯燃摁下语音键，把音调拉长，“杜老师，真的很难吃，我感觉不到一丝快乐，需要一点点安慰。”
杜衡点开语音条，欲言又止。
他突然感觉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他和修斯燃不应该也不可能是这样的关系，他没有和炮友调情的习惯，于是翻找列表里的其他男孩，给别人发去消息。
健身餐就要见底，修斯燃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戳着碗，钢铁在陶瓷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等不到杜衡的回复，他再次拨通电话，却听到标准的播音腔对他说着“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明明刚刚还说过自己做的汉堡很好吃，转过头就不理人了。修斯燃握住手机，盯着发送消息的时间。才过去十五分钟，或许是有其他事情。
杨轩敲门，然后再开一条缝，“走了，我把董一明送回家。”
修斯燃点头表示知道了。
公寓又恢复宁静。
大多时候这里都是这样，只有修斯燃和一堆华丽的装饰过日子。
他用遥控器放下电动幕布，在电脑上挑选昨天晚上没有看完的纪录片，就当作是对于杜衡的一次了解。
时钟马上到达十二点，修斯燃又给杜衡打了一次电话，可对方还是没接。他打开乐丝，开始编辑信息，谢成云的生日是他展现个人魅力的经典时刻，毕竟粉丝都希望有一个完美偶像，良好的家庭氛围是锦上添花。
当然这份完美不包括他的个人作风，物极必反，一直在生活里扮演假人容易翻车。
对父爱的理解才写到一半，修斯燃的手机突然响了，姜满两个字挂在屏幕上，他立刻接了电话。
“你有空吗？”姜满的声音发抖，“能来1882吗？”
“怎么了？”
“程昱突然发情了，我控制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