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秋浓墨重彩的，总带着几分不给人留白的决绝，就连人也是。

许朝阳给了卢雪见几个小时的时间容情绪发酵，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与她错过彼此的923天必须在今天画上句号。

卢雪见蜷着手指，突然不敢看许朝阳的眼睛。许朝阳看出了她的躲闪，伸长胳膊挡开门，莞尔一笑：“还要把我关外头吗？”

卢雪见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鼻子又是一酸。卢雪见这回没舍得低下头，她静静地在眼睛里描摹抚过许朝阳的脸，问他：“你一直在门外等吗？”

卢雪见觉得这是许朝阳能做出来的事。

不管是她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许朝阳一直都把选择权给了她，但绳子的另一端紧紧地握在许朝阳的手里。

这人就是骨子里的强势，说话做事从不绕弯，不需要猜测和忧虑，他直白地摊开自己的心，然后捧到了她面前。

辩论赛后他特意跑来加了自己的微信，在之后每一次逛北京的邀约里，他们把瞬间的对视定格，和着延庆世园会的雨、五棵松体育馆的雪、后海的夕阳和南锣鼓巷的酸梅汤，一起盛进名为喜欢的日记本里。

可喜欢没有说出口，他们心照不宣地等着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再郑重其事地把这份爱慕划进彼此的未来。

但造化弄人，许朝阳没登上那一天S省飞往北京的航班，卢雪见在机场没接到想见的人。

在从那日到现在的九百二十三天后，他们终于找到了缺失的另一个自己。

“对，我一直在等你。”许朝阳一跛一跛地走上前，他在外面蹲的时间太长，腿麻得像被密密的小刺扎着，许朝阳胳膊搭在门框上借力，沉着眼神问卢雪见，“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卢雪见说：“屋子有些乱，我……”还没做好准备。

“不然我们去隔壁？”许朝阳掏出一把钥匙塞到卢雪见手里，“收好。”

隔壁？

许朝阳说：“隔壁也是我的房子。”他的手指碰到了卢雪见的手心，她下意识又蜷缩手指，许朝阳的手指没法脱身，直接被卢雪见握住。凉沁沁的钥匙传导着两人的体温，许朝阳突然闷笑一声，卢雪见回神放开了手。

钥匙也掉在了地上。

许朝阳俯身捡起来，这回抓着卢雪见的手好好把钥匙放稳。卢雪见抬头看他，轻声问：“给我钥匙是什么意思？”

许朝阳却反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哭了？为什么哭？是因为我吗？”

卢雪见张张嘴巴，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许朝阳开口。

她要怎么解释漫长的失忆呢？

他们恢复联系的时间里，以Horizon和Dawn互换电子信笺的614天里，许朝阳面对冷漠的不认识他的自己，又是什么心情？

卢雪见想不下去了，她还没整理好乱成一团的思绪，还没办法把失忆又恢复记忆的事情和盘托出。许朝阳会不会以为自己在找一个拙劣的借口开脱自己？

“对不起。”许朝阳打断了卢雪见深陷泥沼的情绪，直接伸长手臂把她揽了过去，“我说谎了，咱们不只在校际辩论赛上见过，不只一起做过志愿者，我们还走过了很多地方，有很多共同的回忆，在此之前我们不是普通朋友，是我喜欢你的关系。”

许朝阳的手臂收紧，又怕勒疼她，只得又松了劲儿。卢雪见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在他准备放开自己的时候主动抱住了许朝阳。

许朝阳感觉自己变成了无脊椎动物，浑身都又酥又软的。他强撑着热血上脑的开始轰鸣的理智，问：“你知道这样代表什么吗？”

卢雪见当然知道，他们在漫长的暧昧里都没有互相拥抱，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我之前失忆了，刚刚才想起来。”

“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用Horizon的身份接近你，有一天我在邮箱里放了17年市辩论赛的奖牌，那年咱们两个学校打决赛，你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你之后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结束和我的笔友联系。那时候我就猜想你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事，而不是单纯地不想搭理我。”

许朝阳说起这个时尾音上扬，他从那之后汲取了更多的勇气。他抚摸着怀里人的脖颈，掌心的热度烫着卢雪见的皮肤，带起一连串的颤栗。

许朝阳说：“我最怕的就是你不要我了。”

“我当然要你。”卢雪见闭上眼睛，感受许朝阳的心跳和呼吸，也不知攒了多久的力气，卢雪见把许朝阳拽进来抵在墙上，反手拉过的防盗门锁咔哒一声合起。

金秋的阳光大片大片地扑进屋子，太阳西斜，在矮柜上留下两人斑驳朦胧的影子。

卢雪见说：“你为什么没登上那趟飞机？我要知道全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