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雪见像是被按下了加速器,许朝阳在沙发上还没坐热乎,她就已经收拾妥当了。
条纹针织吊带外搭白色牛仔外套,高腰水蓝色牛仔裤一下子把视觉身高往上拔了几厘米。单侧麻花辫上系着一颗硕大的卡通太阳蛋,浑身上下都是元气的具象化。
许朝阳看得心花怒放。
下一秒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显老。
“舅,你现在跟小姨感觉有些差辈了。”顾灼趴在耳朵边小声面刺许朝阳,“怪我这个拖油瓶,生活的重担还是给你压沧桑了。”
许朝阳小心翼翼地拼起破碎的心脏,戴着墨镜缓缓扭头:“你能不能现在跳级,明天就高考?”
顾灼:“……”
大白天不要讲恐怖故事啊啊啊!!
因为许朝阳的几句话,顾灼早上吃了大碗的豆腐脑,三个大肉包,外加一个土豆鸡蛋饼。
许朝阳瞧着他的压惊阵仗,慢悠悠吐槽:“这饭量,吃自助肯定能回本。”
卢雪见在桌下面踢他,又给顾灼递餐巾纸:“要不要来杯豆浆路上喝,我看好多人都买,味道应该不错。”
顾灼拿纸抹了抹嘴巴,直接弹射起步:“我去买!”
三杯热豆浆装好,许朝阳统一去结账。卢雪见却先他一步把付款码亮出来,许朝阳赶忙遮住她的屏幕:“卢老师,别抢我业务啊,我来。”
卢雪见侧身一躲,绕到许朝阳另一边伸长胳膊扫了码,笑道:“我有百亿补贴。”
“哇哦,”许朝阳呱呱鼓掌,“真厉害。”
卢雪见抱起手臂,昂头往前走,说:“就是厉害。”
许朝阳双手插兜跟在后面晃荡着走,被卢雪见可爱得失语,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像是尾巴都要要成螺旋桨的大狗。
顾灼拎着三杯豆浆缀在最后面,他抓了抓头发,忧心忡忡地心疼起以后的自己。
照这个进度条发展下去,他脑袋上的灯泡恐怕会越来越亮。
八九点钟的太阳需要人文关怀,不要给未成年撒狗粮好吗?好的。
“不好。”
许朝阳放慢车速,远远地就看见前面貌似堵了。
有个好心大哥从对侧车道开过来,在风里扯着脖子喊:“后面的车听好了——前面一轿子攮大货上了!绕路吧!!”
许朝阳凝神听了半天才听清。
“得,看来今天注定要少交过路费了。”许朝阳打转向,在下个岔口下了收费公路,直接开上了乡村小路。
道边的苞米地已经进入收获期,成穗的玉米都被摘得差不多,留下半黄不绿的玉米杆子杵在地里,绕行到乡村小路上的车辆连成串,偶然能瞥见三两个人影拿着镰刀在田里穿梭。
这条小路意外得平坦,铺好了水泥路面,也就两车道的宽度,最考验司机的手把。
许朝阳说:“这道是村里建的。从这条路再上收费公路,能省二十块钱呢。”
卢雪见好奇:“这是被允许的吗?”
“这有啥允不允许的,这条路是人家村里自主修的,又不能拦个牌说不让外乡的进。”许朝阳宽慰卢雪见说,“不要有负罪感,这很正常。”
“不是负罪感,只是第一次知道还能这么做,有些反应不过来。”卢雪见一笑,对许朝阳说,“说说呗,我挺好奇的。”
“行啊。”
许朝阳一笑,车子稳稳地拐进了狭小的弯道,又接着给卢雪见科普这段路的历史渊源。
“咱们刚才走的是长远和省会中间的必经之路,唯一一条官道。虽然不是高速吧,但收费站不少。刚才岔路口前面二百米有个收费站,一会儿前面还一个,这俩收费站离得太近,好巧不巧就在这村子两头不远。”
“人家村里的刚出家门收个费,隔不远又收一段,总共去省会就这一条路,这村里住的有不少都是在省会附近厂子干活的,天天通勤,搁谁谁也受不了。”
“不过这条小路也就当地人知道,不赶时间的就绕远,赶时间的就正常走收费公路。再说咋也不是故意逃票,前面堵了过不去,咱们只能绕个远。多跑出好几公里呢,油钱也是钱啊。”
顾灼帮腔说:“我证明。我们班有个同学就是这个村的,后来因为这收费站太磨人,举家搬迁去省会了。在长远是住宿,到省会变走读了。”
卢雪见感慨:“有钱真好。”
顾灼点头:“谁会不喜欢钱呢?反正我喜欢。”
许朝阳趁机教育外甥:“成绩往上涨一百,工资又能翻个翻。考一本和考民办的学费那可是差不少呢,考得好就等于赚了。”
顾灼眼睛一亮:“舅你说得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他锤了下掌心,开始畅想大学的美好生活:“这省下来的钱又能看不少演唱会了!”
许朝阳扬眉笑道:“小舅还能是说当就当的?”
卢雪见放松地倚在座椅上,一边听舅甥俩逗嘴,一边吸溜豆浆。
不知不觉又从岔口开回了收费公路。
许朝阳也叭叭渴了,给卢雪见递了个眼色,语气颇为哀怨地问:“豆浆好喝吗?”
卢雪见心领神会,感觉把他那杯豆浆的吸管插上,双手捧着递过去。
许朝阳耍了个帅,低头咬住吸管,眼睛却还紧紧盯住路面,欢喜劲儿都要从眉毛里飞出来。明明心里得意得不得了,面上还绷着酷酷的表情。
卢雪见转头闷笑,这人真是臭屁。
“yue——”
许朝阳的帅气只维持不到三个小时,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脸色惨得像白纸。他吐不出来,只是干呕,胃里翻江倒海,连带着脑袋都头晕目眩。
卢雪见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没尝试过这么激烈的项目,没想到第一次坐过山车就险些滑铁卢。
她本来就没休息好,这会儿被许朝阳的干呕带得也不舒服,两人一人一瓶矿泉水冲进了公共厕所清库存。
徒留下顾灼呆在原地。
他左手拿着两人的墨镜,右手拿着许朝阳的手机,胳膊上挎着卢雪见的青蛙小羊趴趴包,像个把顾客弄丢了的导购。
“帅哥,跟朋友来的啊?相遇就是缘分,加个微信呗。”一高挑美女走过来,晃了晃手机,“你扫我?”
顾灼:“……”
美女:“不好意思,聋哑人吗?这可咋整,我不会手语啊。”
顾灼头上的乌鸦已经飞过两排了,他耸了耸肩摊了摊手:“姐,我十七。”
美女:“……告辞。”
顾灼小幅度地摆摆手:“谢谢你的喜欢。”
美女:“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脱胎换骨的许朝阳和卢雪见正巧瞧见这一幕,许朝阳打趣外甥:“不愧是校草,这魅力咔咔的。”
顾灼却深受打击:“舅,我显老吗?”
早上才被外甥无情嘲笑的许朝阳这回直起了腰板:“那没招了,咱家可能是遗传。”
几个小时前射出的子弹现在正中眉心,偶像包袱一吨重的顾校草觉得前途一片暗淡。
卢雪见不知前情,还嗔怪许朝阳不懂安慰孩子,连忙给顾灼顺毛:“其实我们在高中和大学阶段的样貌区分并不明显。而且你个子高,长得帅,看着也比大学生聪明许多,很容易被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当做同龄人。这不是你的问题。”
顾灼抬头:“真的吗?”
“真的。”卢雪见摸摸顾灼的后脑勺,眼里的温润和包容具象出了她作为老师的底色,“同样,刚才的举动让你产生对自己的外貌怀疑也不是那个女孩子的错。知慕少艾是人之常情,示好是一种勇敢,你刚刚的礼貌拒绝一样很棒。”
顾灼的帅气再次得到了肯定,他的快乐就是如此肤浅,顿时满血复活。
许朝阳在一旁听得心花怒放,无意识地盯着卢雪见看了许久。
“咳。”卢雪见轻咳一声,“眨眨眼睛吧,不酸吗?”
那可太酸了。
许朝阳背过身,四十五度角迎风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