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鞭子就要将他劈成两半,楚琼衣却仍然站定洞门,脸色镇静,云淡风轻。
楚随川见状,飞步奔向楚琼衣:“哥!小心身后!”。
在他奋力抱住住楚琼衣的前一刻,楚琼衣双手背后,轻步向左躲闪,只留下一片衣角遗风。
眼见鞭子要打在楚随川的身上,昭昭瞳孔急缩,手往回一挥将鞭子收起。
鞭子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昭昭从树上跳下,落在楚随川面前。
“蠢货。”昭昭瞥向呆滞在原地的楚随川嘲道。
银盘大的月亮悬挂,尤遥走出洞口,看着多日未见的昭昭,既欣喜又怪怨。
她昂着头斜眼看昭昭:“这是怎么一回事?”
昭昭对上尤遥的眼神又快速躲开,指着楚随川:“娘子问他吧。”
楚随川浑身一抖,像是干了坏事被先生当场逮到,他结结巴巴,最后指向楚琼衣:“问他。”
尤遥和赵晗元看着楚琼衣,戒备着审视他。
楚琼衣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他看着站在一排的四人,脸色变得沉郁。
“随川,你确定要做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吗?”
楚随川埋下头还没说什么,昭昭倒替他回了:“真能扯,你祖宗在地下知道这些事吗?”
楚琼衣不再多费口舌,他眸似严霜,抽出自己的剑。
这把剑通体透亮,折光锋白,经寒铁锻炼而成,仅是从剑鞘里拿出众人便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彻骨寒意。
楚随川暗道不好,哥哥这是下了死心。
他低声提醒尤遥:“尤娘子等下找到机会就赶紧带着赵郎君离开,不要恋战!”
尤遥望着他的神色,知道事态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的地步。
“我可以不问缘由,但我必须知道你哥现在想要干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要稀里糊涂地和人开打,简直莫名其妙。
“他想要赵郎君的命。”
尤遥眼瞳惊颤,扭头看着身旁的赵晗元。
可来不及再问下去,一股疾风袭来,楚随川一个侧身拔出自己的剑挡住楚琼衣的攻击。
楚随川闷着胸连退几丈,楚琼衣的剑气震得他手腕剧烈抖动,险些要将剑抖落。
明月寂静,尤遥掌心运气拍向剑鞘,剑刃与空气摩擦,火花与哨声急出。
夜色模糊了她的动作,上一秒还悬于空中的韧剑,不过眨眼的功夫,剑已在尤遥手上。
“请吧。”
尤遥单手持剑,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直直地盯着他。楚琼衣心间震骇,他墨色眸珠转动,惊疑不定。
她是谁?为什么她的出剑招式和苏泓文如此相似?
“没人和你说过,比剑的时候最忌分神吗?”
尤遥的声音带着讥笑,擦过楚琼衣的耳畔,紧随其后的是她的剑。
她招式狠绝,直攻向他的脖颈。
原以为最起码能划出个口子,可楚琼衣动作敏捷有力,竟提剑正面挡住了她的剑。
尤遥被挡退,还未来得及再出击,楚琼衣便先携剑刺来。
能和舅舅齐名,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尤遥凝神观察他的出招,发现自己居然看不懂他的招式,也看不出他到底想要攻向何处。
她防得狼狈,不过须臾,楚琼衣便将局面化被动为主动。
横冲直撞,没有章法,她的剑法倒是和苏泓文不一样。
楚琼衣不知为何,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昭昭见尤遥接招越来越吃力,不禁紧抓着鞭子,苦锁眉头,“你先赶紧带他下山吧。”她指着赵晗元,对楚随川说道。
楚随川立即否决:“那你怎么办?”
“我留下来帮尤娘子拖住你哥。”
楚随川眼下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但他的直觉不安:“要不我留下来,再试试和他讲讲道理。”
“这时候你还能对你哥有幻想?”看着他一派天真的模样,昭昭气极反怒。
“他刚刚都直接躲开我的鞭子,将你置于危险之下。”
“他是我哥!”
楚随川眉目痛苦,垂头吼道。
是把他一手带大的哥哥,是一点一点教他剑法的哥哥,是给他带一百根糖葫芦的哥哥。
昭昭愣住,她几次开口,却都没有出声。
“我带着赵郎君下山。”楚随川低声,“你多小心。”
“不必。”
在旁站默的赵晗元冷眼拒绝道。
“你哥哥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们。如果我走了,他会直接甩开你们追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晗元正色道:“你们合力,有多少胜算?”
二人沉默,昭昭发愁:“最麻烦的就是在这,楚琼衣这么多年都待在后山闭门不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现在他的功力到了何种境界。”
昭昭越说心就越往下沉,她忍着颓丧:“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试。”
却听剑锋交错,铁声铮然炸响,火星四溅,气浪如涛。尤遥反应不及,被浪涛拍打,她单膝跪地,急涌之下双手插剑划过泥痕,最后靠着阻力勉强停下。
一声闷哼溢出喉间,血腥味弥漫口腔。
“娘子,我来助你!”
见此状,昭昭和楚随川异口同声,一人甩鞭一人持剑,齐同上阵。
楚琼衣的剑意同他本人的气息一摸一样,冷冽寒苦。面对即将袭来的攻击,他心如止水,面上是无所察觉的淡然。
包括此时。
背后二人的攻势只差一步之遥,楚琼衣还站定在原地,眸色冷郁,盯着半跪在地上的尤遥。
“你和苏泓文什么关系?”
他还是问出口了。
虽然她的剑法不同与苏泓文,但刚刚与她过招时,他总能感觉到苏泓文的影子藏在她的剑意之中。
尤遥撑剑站起,随手擦掉嘴边的血丝,“有本事自己猜。”
楚琼衣今日的心情实在不好,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要让他猜?为什么不能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眉上的清冷逐渐被阴晦代替,他单臂一挥,浑厚的内力轻松将背后二人打飞。
“我以为我已经很客气了,你们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性。”
说罢,他一步一步走向尤遥。
“他还活着吗?”
尤遥微微退后,举剑防御,“你希望他死了?”
“不,我希望他活着。”
“活着好找他报仇?”
“他是这样以为吗?”楚琼衣语气突然落寞,“我们没有仇,我都没有理由找他。”
这人睁眼说瞎话,当初他和舅舅决裂闹得江湖皆知,现在说两人没仇?
“你是他徒儿?”见尤遥脸色未变,他又道:“那便是他的侄女了,你是御宁还是闻君?”
尤遥掩不住眼眸震撼,舅舅这个不靠谱的,怎么把她和闻君都抖出去了!
”我不伤你。“楚琼衣摆手,”你走吧。“
”你要害我同伴性命,我不会走的。“
尤遥坚定着眼神,趁着刚刚说话她悄悄运气,此时内力已恢复七、八成。
尤遥将剑贴在面边,蓄势待发。
树影斑驳,沙沙作响,两人之间的空气微凝。
”你要我性命是想谋反?“
赵晗元的质问打破此间微妙的寂静,“你想做皇帝?”
”非也,我只想看着赵家覆灭罢了,“楚琼衣转身,浅笑否定,“世子殿下。”
听了这称呼,尤遥心中讶异的程度不亚于楚琼衣说出她的名字时的震撼。她张大了嘴,呆呆望着赵晗元出神。
“不为权不为利,就单单为了害人性命?”赵晗元凤眼讽扫。
楚琼衣死死捏着剑柄,“对也不对,我不为权不为利,我只为楚家亡魂。”
“倒是条忠心的狗。”赵晗元踏步上前,“前朝余孽早已除尽,你们找不到可恨的人,就只能恨赵家。”
“你扪心自问,你楚家的哪一条命是我赵家害的?”他浅笑间威怒霸道侧漏,“你们赤胆忠肝,可惜你们认的主子不领情,最后被奸臣害得家破人亡。”
“闭嘴。”楚琼衣太阳穴边的青筋喷张,他咬牙警告着赵晗元。
“看你这样子,你平时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吧?修行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尤遥在他们身后都快要跪下了,我的亲娘嘞,谁来把赵晗元这张嘴给缝上!
昭昭和楚随川从地上偷偷爬起来,跑向尤遥,“娘子我们快走吧。”
“走什么?”尤遥皱着眉疑问。
“赵郎君刚刚同我们说他有办法让你不用担心。”楚随川答道,“叫我们先走。”
“如今纠结谁走不走还有什么用?”尤遥叹气,“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办法,难道就是不断激怒楚琼衣吗?”
自从和苏泓文决裂之后,楚琼衣便再没有感受到过自己的滔天怒气。
这些年他修身养性,严于律己,就是为了改掉本性,不再意气用事。
所以,他现在在极力压抑这快要喷发的怒火 。可他越压抑,脑中眩晕就越盛,眼前也愈来愈黑。
“尤娘子!”
惊呼将楚琼衣从晕倒的边缘拉回,赵晗元飞奔在他眼前,寒风刮过,他立刻清醒。
尤遥倒在地上,她眼神涣散,喃喃道:“有竹叶香,”说完她便彻底晕过去。
“啊对了!我忘了这码事了!”楚随川懊悔地拍脑袋。
楚琼衣盯视团在一起的四人,阴晦逐渐侵上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