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燕淮更早一步抵达汴梁的，是南平前来提亲的使臣。

韦焱看到南平太后亲自吩咐礼部写的联姻国书时，肺都要气炸了。

“燕澈然那小子到底在南平干了什么！”韦焱把国书扔到桌案上，手指抵在眉心处，按了又按。

陆纪名即将临盆，这段时日一直没有上朝，白日里就在御书房里陪韦焱看折子，见韦焱气成这样，于是扶腰起身，拿起国书扫了一眼。

南平提出要同大齐结秦晋之好，迎成安侯为后。

陆纪名都给看乐了，哪国联姻不是求娶皇族，跟成安侯联哪门子的姻。

“别笑了，你快坐下，站久了腰疼。”韦焱气恼中还不忘提醒陆纪名别累着。御医说孩子已经入盆，左右就这几天，更要时刻当心。

陆纪名笑笑坐回榻上，开口劝慰道：“陛下倒也别生气，南平总不可能是疯了，求娶成安侯必然有什么缘故。”

“什么缘故都不行，成安侯这一脉就燕澈然这一个，我要是把他嫁去南平，来日九泉之下怎么跟老侯爷交代，连我父亲知道了都得打断我的腿。”

先帝与老侯爷自小一处长大，对燕氏一族都十分照拂，燕淮更是先帝为韦焱一早准备好的心腹，来日社稷的肱股之臣。自己刚登基才几年，股肱之臣没培养出来，就直接给送邻国去了，先帝知道了打断腿可能都是轻的。

“那万一是成安侯自己愿意的呢？”。陆纪名问。

“他怎么可能愿意？难道南平小皇帝对他，会比我对他好吗？”

陆纪名摸了摸肚子，看向韦焱：“那万一成安侯喜欢南平那个小皇帝呢？”

“更不可能了。”韦焱信心满满道，“这小子根本没开那个窍！”

“燕澈然！你再给我说一遍！”韦焱盯着燕淮，一时没控制住，直接叫了出来。

燕淮往后缩了缩：“陛下，我一时没有把持住，把南平小皇帝给睡了。”不止睡了，还睡了好多次。

“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闯祸？”韦焱冷静下来，细细思索起来。燕淮把南平小皇帝糟蹋了，如果自己帮他拒绝掉联姻，南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两国说不定会就此交恶。

如今的情形，只能绑也要把燕淮绑进南平的迎亲队伍里了。

燕淮垂着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实际嘴角已经压不下去。

但无论如何，在韦焱面前，他都得装出眼泪汪汪的模样：“陛下，是我行差踏错，无福侍奉在陛下身边。”

韦焱也被感染得潸然泪下：“你我无缘携手到老，只愿你日后在墨京能顺遂平安。”

陆纪名站在一边，伸手把抱在一处的两个人分开。

这话怎么越听越离谱了。

“我也觉得刚刚的话怪恶心的。”燕淮离开后，韦焱悄悄说，“但为了防止被这小子发现我不想得罪南平就把他给卖了，对我怀恨在心，还是装一装比较好。”

--

迎亲队伍来得很急，原本要拖上大半年才能完成的繁琐流程，只废了三个月就火速结束，燕淮在春天结束前就被装进了南平的轿子。

“你在那边，要贤良淑德，小皇帝不比我，肯定要给你委屈受。但没办法，谁叫你管不住自己惹出来这么大的事，我帮你平不了……若日后在南平过得不畅快，只管写信告诉我，我会想办法。”送别的时候，韦焱握着燕淮的手，郑重地跟他说道。

燕淮这几个月郁郁寡欢，韦焱以为他不想离开自己，根本没想过这货是因为相思过甚。

燕淮也郑重道：“陛下放心，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看看的。”

“别乱说，好好做你的皇后，不能乱跑。”韦焱怕被南平人以为自己往对方皇帝的龙榻上投放了个间谍，赶紧让燕淮闭嘴了。

“对了，你能生的吧？”韦焱压低声音问道。世上只有有楚氏血脉的男子才能受孕，因为楚氏曾掌控过天下，门阀大族各种联姻，到了本朝，几乎所有士族子弟都混入了楚氏血脉。

“不知道。”燕淮想了想，想不起来祖上到底有没有人跟相关的世家通过婚，“需要我来生吗？”我可是上头的，理论上没有能怀上的机会。

“你傻了，南平是外族，小皇帝很可能不能生，用药的话风险很高的，朝臣不会同意让天子冒险的，你不生谁生。”韦焱说，“时辰差不多，我得回宫陪绪平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好好想想后不后悔没管住下半身。”

韦焱离开后，燕淮认真思考了一下。

他确实没想过会要自己怀孩子，成婚三年内生不出来，阿雨就要另选宫妃，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尽快把孩子怀上。

想到这里，燕淮忍不住将手覆上自己的小腹……他和阿雨的孩子，会在这里孕育吗？

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像自己更多，还是像阿雨更多？

燕淮有些后悔没仔细问问陆相怀孩子到底是什么滋味，但总归是挺辛苦的。不过想到阿雨，这样的辛苦似乎也不是不能忍受。

一路胡思乱想，到墨京的路似乎都变短了许多，南平那边已经提前准备好仪式，燕淮提前换好了大婚的礼服，一踏入墨京城，便直接被内监接到宫门，准备成亲。

领着他的内监汉话不太好，啰啰嗦嗦说了很多，燕淮没怎么听明白，不过有那么多人盯着自己，也不怕出错。

又何况有老程跟着，自己也受不了欺负就是了。

入了宫门便要上轿，一路到今日大婚的主殿前，燕淮才看见南心雨。

小皇帝穿了正红的礼服，华贵的配饰点缀，更显得容貌昳丽。

燕淮下了轿子，走到南心雨身边，南心雨朝他伸出手，打趣着说：“一路上辛苦了，朕的梓童。”

燕淮涨红了脸，回握住南心雨后才平静下来，认真道：“虽然一路上跋山涉水，但到底还是到你身边了。”

南心雨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带，似乎想说什么，但眨了眨眼睛，把话咽了回去，只跟燕淮说：“成婚的典礼还要一整天，咱们快些吧。”

帝后二人并肩进入主殿。

一路上，他们共同越过参拜的朝臣，仿佛是未来携手几十年的缩影。

照理说帝后大婚的流程既繁琐又复杂，折腾一整天也是寻常，但今日的典礼似乎有意缩减了许多，进入洞房花烛的宫室时，才刚刚傍晚。

之后便是结发合卺，饮完酒后宫人便退出了房间。

南心雨似乎是真累到了，礼服都没脱便支着身子侧卧在了床榻上。

燕淮凑过来，轻轻给他捶着腿，小声问道：“我的好陛下，洞房花烛夜，可不能就这么睡了。”

“身上累，腰疼得厉害。”说着南心雨拉住燕淮的手放在了后腰上。燕淮便开始替他揉腰。

“我来墨京前，我们陛下嘱咐了，要把陛下伺候好，尽早怀上皇子，否则三年一过，我就得为陛下主持选秀了。”

“刚叫我什么？”南心雨坐了起来。

燕淮笑道：“阿雨。”

“这么着急要孩子，你打算怎么怀上？”南心雨说话间把头靠在了燕淮肩膀上。

“就，那样怀呗……之前我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我来……”燕淮还有些扭捏，他想象不出来自己和南心雨反过来的场景，感觉太奇怪了。

南心雨噗嗤笑起来，解开腰带，随后拉着燕淮的手，放到了自己小腹上：“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做这些事。”

燕淮隔着礼服厚重的刺绣，感觉到掌心下隆起了一小块，有些软还有点硬，很奇怪的手感，紧接着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脱下了南心雨身上的礼服，只见轻薄的里衣在腰腹的位置，隆起了一团。

“几个月了？”燕淮手抖了抖，似乎是怕南心雨冻到，又重新把礼服给他盖在了身上。

“御医说五个多月了。”算起来或许是他们在大漠边第一次的时候。

南心雨说话的时候，脸也有些红，下意识往燕淮怀里钻了钻。他才刚刚二十岁，还没想过要怎么做好一个父亲。

“之前我不在，很辛苦吧？”喜悦过后，燕淮又觉得心疼，还有些遗憾，后悔自己没留在墨京，错过了这么久，没有陪南心雨熬过最初的几个月。

南心雨摇头：“不算什么，我也正好找借口免了几次早朝。”燕淮知道事情肯定不像南心雨说得那么轻松，他独自一个人面对了许多。

“算了，不聊这些了。”南心雨说着又狡黠地笑起来，“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是我生下来的，严格来说不能算中宫所出。”中宫三年无出，是要另立宫妃的。

“什么！”

燕淮一听急了，随后又对上南心雨脸上的笑意，明白过来他是在诓自己，于是顺着他的话回答道：“陛下若是非要立妃，那我就只能回汴梁了。”

“皇后善妒。”南心雨说。

燕淮应和道：“没错，皇后是个小心眼，但陛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