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幻像是想要解释什么,但是现在林暮什么都不想听。
很难去描述她现在的心情。
愤怒?无奈?难过?无力?
其实林幻能出现在这里,并且和花菡茗好好聊天,很多事情就已经明了了。
林幻的消失,长久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确实是林幻主动离开的。
林暮甚至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林幻要避她如蛇蝎。
既然林幻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和花菡茗交谈,那么说明那所谓的眼睛已经对她不造成什么威胁了,或者说她那所谓的计划已经接近尾声,没什么外力可以妨碍到了。
林暮不知道林幻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去干了什么,不知道那所谓的计划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林暮没有查出任何的异常,日月变换,四季轮转都是正常的。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林暮想到了封医生,她或许该去见一见封玦,即使给出的东西没什么说服力,不管于公于私林暮都会站在林幻这边,但显然封玦和林幻是站在对立面的,所以,从封玦下手或许能拿到林幻不愿意给她的信息。
至于现在。
林幻的身后的是天光,是落木。
林幻的表情依旧是死不悔改。
从看到林幻的表情开始林暮就知道,林幻什么都不会告诉她了,因为她在发现林暮的一瞬间就选择了遮掩。
风吹过,卷起了一地黄叶。
林幻顺着林暮的目光看向地面,她干笑了两声,试图将整件事敷衍过去:“暮暮,好巧啊。”
显然林幻不善于说谎,也不善于和人打交到,不然之前,在最初她就可以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来将林暮骗过去,而不是靠着一遍又一遍的装傻充愣应付过去。
林暮是信任她的,如果是她承诺过的事情,只要不出现太大的漏洞,林暮大概率是会相信她的。
但事实上就算林幻有那份说谎的能力,林幻也不可能去利用这份信任去欺骗林暮,她只能去编造一个又一个似是而非的假象去掩盖她最深层次的目的。
林幻不知道林暮听到了多少,她只能在心里把惹事的小妹再骂了一遍,然后鞋底在地面反复磨蹭等待林暮给她的最终审判。
当然林幻可以确定即使林暮听到了什么也不可能太多,因为现在才刚刚过饭点,林暮是来找花菡茗回去吃饭的,所以应该也没出门多久。
“那些眼睛还在吗?”
这一点可以说。
林幻伸手用拇指和食指留出一点缝隙比划了一下:“不在了,我用了一点点小手段,之后一段时间他们都无法观测到我们了,他们想修好线路至少,唔,至少需要一个月。”
林幻的脸上甚至有点求表扬的姿态。
林暮:“你的记忆回复了。”
林幻:“对,已经全部回复了”
林暮继续询问:“所以他们是谁?”
林幻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但她思考了一下,并没有吐出什么恶言,只是简单地回答:“是坏人。”
“那你能告诉我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观测我吗?所谓的这个世界是假的又是怎么回事?”
林幻面带迟疑,支支吾吾半天都不愿意说半个字。
林暮了然,如果林幻说出那些观测者的目的就会间接暴露她自己的目的。
林幻心里忐忑,还在不停用鞋底蹭着地面,她脚底的几片树叶都被她蹭成了粉末。
“你最近一段时间去了哪里?”
不答。
“你住在哪里?”
不答。
“你之前是在故意躲着我吗?”
依旧不答。
连续几个问题林幻都选择了沉默以对,林暮也选择停了下来不再询问。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又有一阵风刮过来。
黄叶纷纷扬扬往下落,落在了林幻的头顶,肩上,卫衣的帽兜里,林幻像是站成了一座不活动的塑像,半点不带躲的。
她在害怕林暮会生气,害怕林暮会因此而厌恶她,但就是不愿意对此吐露半分。
林暮确实生气了,即使早就知道林幻大概率什么都不愿意说,但这不妨碍她对此生气,她气得一时都不想去看林幻。
林暮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总算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她面对着林幻总有一种无奈,打不得骂不得,偏生对面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很多时候,面对着这种心情,林暮总有一种自己作孽自己还的憋屈感。
“算了,你先跟我回家,这些事情之后再说。”
然后林暮在林幻的眼中看到了拒绝的意味。
得,林幻根本没有和她回去的打算。
那之后呢,继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或者哪天死在某个地方了,林暮都不知道。
人气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真的是会笑的。
这一瞬间林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将林幻到树干上,一只手禁锢住林幻的肩膀不让她躲,另一只手钩住了她的脖子,对着她的唇亲了上去。
其实直到现在林暮依旧不知道林幻在她的心里的分量占了多少。
或许还是一粒米,廉价的,无济于事的一粒米。
但林暮从头到尾都还是一个乞丐,只有一粒米是属于她的乞丐。
某一天乞丐弄丢了她的米,没有人愿意施舍她另外一粒米了,这一粒米就是乞丐的全部,这个乞丐也只认准了属于她的那一粒米。
然后在某一天,那一粒米自己回到了她的手中,她做不到再一次让那粒米离开她的视线。
林幻对于她而言或许很重要,曾经她寻找林幻的存在或许只是在寻找真实,寻找撕破这个世界的假象的钥匙,但是这一次林幻的离开,林暮的郁郁寡欢,说明了林幻对于林暮是重要的。
林幻在这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一瞬间的无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阻止,她在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就像之前离开一样,她应该立即推开林暮,然后消失,在最后的结局来临之前再也不出现。
最好林暮能讨厌她,最好是仇恨她。
但是林幻这个人本身就是由大部分感性组成的,理性少得可怜,能用她的理性做出完整的计划已经不错了。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被她供奉在神龛上的神明对她投来厌恶的,失望的,难过的,任何的负面的眼神,也无法抗拒她的神明的靠近。
她本来就是为了林暮而存在的。
林暮不用香水,她的身上只有洗衣液自带的薰衣草的香气,夹杂了独特的独属于林暮的特质,丝丝缕缕蹿进了林幻的鼻腔,勾得她想推开的手怎么也使不上力。
她可以卑微到泥土里,但她舍不得,舍不得她的神明有分毫难过。
林幻就那样站在那里,不附和也不反抗,眼角有一瞬间的酸涩,在下一秒又被忍了回去,风吹在她的眼睛上,眼球干涩到发疼。
算了会有办法的,大不了最后让暮暮忘了她,即使她真的很希望林暮在最后的最后,即使对于她无悲无喜,但能够记得,她存在过。
炙热的,冰冷的,单纯的,又或者其他的什么,但是不论是怎么样的人,唇都是软的,带着人体的柔软温热的触感。
这是林暮和林幻迄今为止最亲密的接触了,之前的因为一个凝实,一个虚无,谁都没有半点感受。
林暮不太知道该怎么和人接吻,她只是很努力地撬开林幻的唇齿,林幻并没能做出多少抵抗就丢盔弃甲。
“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那个声音尚且稚嫩,说出这种话就像是童言无忌的玩笑话。
这是林幻诞生伊始听到的第一句话,那个人将自己的所有的喜欢的都赋予给了她,她知道不论如何林暮都会喜欢她,但在现在有些不希望林暮那么喜欢她了。
“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的,所有你是我的了,而你,林幻,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先开始的,不论是那个早晨的那漫长的十四秒,还是在画室里的那个吻。”
“林幻,是你先招惹了我,所以你不能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不见。”
林暮觉得应该想个办法把林幻拴在身边,因为每一次,每一次,只要林暮一个不注意,在林幻的身上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第一次是死亡,第二次是失踪,以及那个在记忆中毫无踪迹的,林暮总觉得应该是真的发生过的抛弃。
况且,林幻消失了那么就,断开了那些观测者的观测通道,她显然不可能仅仅是不喜欢别人的窥视,这和她的计划有关。
林幻不愿意告诉她计划的内容。
林暮感觉的到,不愿意告诉的原因不可能是不信任,那么只可能这个计划的结果不是林暮愿意看到的,又或者达成那个结果的代价是林暮付不出的。
林暮在乎的事情太少了,几乎可以说得是好猜。
最终林暮可能会失去什么,她追寻的真相,她的家人,又或者林幻本身。
她想要把所有的在乎的人放在眼前,她无法接受失去。
林暮强硬地将林幻带了回去。
然后她发现了她找回来了林幻又弄丢了花菡茗。
花菡茗之前跑开之后根本没有回家,她默默离开了。
林暮是知道花菡茗的住处的,但她知道就算她现在去花菡茗的住处找她,也不可能找得到,因为她是自己离开的,然后又自己藏起来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虚假破碎,但又足够的大,而却因为虚假,大部分的人都像程序控制的NPC,智能程度不高,只会做自己本分的工作导致了交通,信息传递都很不便。
就像当时林幻离开一样,只要一个人想躲,她只要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找个地方藏起来,都难以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