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思麦真的好想说这句话,但当然是说不出口的,这话有种被调戏了的娇羞感,他必不可能被周叙砚调戏。
几番挣扎,他一掌推开了周叙砚,周叙砚没用力抵抗,顺势退了几步。向鸡哥打招呼:“哈啰,哈摩猪。”
鸡哥不甚有气焰地汪了两声,窜到景思麦脚跟后面。主人和狗子两人在周叙砚面前,都有种有火发不出的窘迫。
鸡哥是纯怂。景思麦是总觉得没有恰当的理由和时机。
“你这个妖怪,怎么认出我的?”景思麦的指头指向了自己,今天也包得只剩眼睛了,又想起了被他拉进道馆演练那次,手都在颤抖,“我是什么白骨精吗?”
周叙砚抬起一只手,挡住景思麦的下半张脸,说道:“我记得你的眼睛。”
景思麦气得翻白眼:“……”
“确实是记得你的眼睛,很坚定也很倔强,杏眼,干净明亮,睫毛很长,不是一双常见的眼睛。”
“……”
周叙砚问:“你怎么了?”
他居然还在问怎么了。一股血液直冲脑门之后,景思麦几乎有些气极反笑,他简直想把这人踹江里去,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想到周叙砚搞不好会游泳的。
这个记下仇了,他一定要找机会报复今天的亲耳朵之仇。
景思麦依旧捂着耳朵,努力平复语气说道:“之前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哈,你就是再需要什么售后,也仅限于拍照。我没答应要肢体接触啊!”
周叙砚的反应不大,只是看着景思麦逐渐充血的脸,淡淡的红晕从鼻尖扩散到脸颊,这张脸藏不了一点儿情绪。
周叙砚很淡地回应:“不好意思。”
景思麦喋喋不休:“你这算什么?能不能有点边界感?你喜欢的人知道你这样吗?你怎么能在有喜欢的人的情况下这样呢!做戏也不行!”
“这没什么吧,伊戈尔之前不是也亲过你吗?”周叙砚无所谓地蹬蹬脚,“至于我喜欢的人,他知道我这样。”
这下景思麦是真忍不住指指点点了:“你不要含血喷人,他什么时候亲过我?”
周叙砚:“那个贴面礼,你忘了?”
景思麦顿时说不出话来,脸涨得像一只紫茄子,他怎么能这样睁眼说瞎话。
陷入僵局,周叙砚抿住唇,思考了一下,说:“对不起,我的错,不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你想怎么办?”
景思麦扼腕,他想怎么办,他还能亲回去不成。而且,他发现了,这个人惯常在自己失理的时候快速认错,态度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个道歉搞得他反倒不好意思了。毕竟,前些日子,此人还带他看了比赛玩了一圈。
拳头第N次打到棉花上,气焰又灭了一半。他败在心太软。
景思麦沉着脸,眼神执拗:“我还能怎么办,忘了呗。你小子以后跟我保持距离。”
果然,越线就越界。不能比指尖的距离更近了。“好的。”周叙砚重新罩上帽子,手揣兜里,看向别处,“要不,有空你再来我家吃芋泥八宝饭。”
谁要……吃你的……芋泥八宝饭啊……
也不是不可以。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景思麦伸手扇扇风:“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但是我不想去你家,你可以闪送给我吗?”
这样就哄好了。周叙砚答应得很快:“没问题,地址记得发我。菠菠粿你吃吗?我做这个也有一手。”
“吃,要红豆馅的。”
“行的。”
无语,生气好像生了个寂寞。亲一下又不掉块肉。
景思麦忽然觉得自己绷紧的脸像演的。
啊,但是真的好奇怪,就算都是男的,周叙砚他有喜欢的人了,还这样对别人真的没问题吗?
两人继续跑步,周叙砚跑在前面半个身位,景思麦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加快两步追上去,喊到:“问你个问题啊,你喜欢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你不会真有个见不得光的秘密男友吧?”
啪。
景思麦撞上周叙砚的后背。景思麦捂着额头,看着转过来的周叙砚。额头撞他后脑勺了,头真硬。
“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周叙砚保持着揣兜的姿势,闭着眼睛,半晌才睁开,脸上的表情却是难以分辨。目光里有一丝探究,唇角下压时,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说任何话。
“周叙砚?”“嗯嗯嗯我有个秘密男友。”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景思麦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又对上周叙砚那副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神情,就扯吧。
景思麦抽抽嘴角:“我不信。”
周叙砚:“那你还问。”
景思麦:“是我嘴欠,对不起!”
周叙砚:“没关系!”
这次两人齐平跑步,跑了几步,周叙砚指着狗:“他是叫鸡哥吧,久闻大名。”
景思麦怀疑地看一眼:“这你都知道?”
“江湖上一直有鸡哥的传说,”周叙砚讲起来,“包括但不限于偷吃了某个教练的包子,本意是让他追咬跑最后面的学生,结果他跑半圈就歇菜,还有,肚子曾经有段时间被撸秃了毛……”
景思麦连忙摆手:“可以了可以了,孩子要脸。”
鸡哥应该是听懂了,埋着脑袋往景思麦腿下钻,差点把景思麦绊倒。景思麦连连让路:“你还害上臊了……”
跑到一座桥边的时候,周叙砚忽然停下来说:“我锻炼完了,现在要去上班,景思麦,你明天还来跑吗?”
“啥!啥啥?”景思麦牵住绳子,“哦,不一定,我不是来晨跑的,就牵着狗随便遛。你天天都来这儿跑吗?”
“我天天都来这儿跑,”周叙砚挥了挥手,“行吧,那再见了。”
景思麦望着那个背影远去,此人确实也不像弯的。可能真的就是心大吧。
……
周叙砚回家洗了澡,换上衣服,出门上班。
XP30的展子只剩两个月,月神基本上就是他没跑了。今天定制的服装到了,负责这一块儿的同事约了妆娘来试装,完整的月神。
路上,上次相亲的姑娘给他发了消息。对话框中,聊天记录还是两人在游戏上的一些交流。
粟玫原本也挺抗拒相亲,但是上次耐不住撮合,见了一面之后对周叙砚十分满意,就约了周叙砚单独见面。
周叙砚直言不讳,挑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粟玫表示理解,也可以帮忙应付一下父母。两人在工作上倒是聊得挺来,粟玫也玩过《任侠》。
【粟玫:所以你定月神了吗?】
【之鸥:算是定了吧,今天试全妆。】
【粟玫:在你公司吗?我来康康】
【之鸥:你不上班?】
【粟玫:我是组长,可以给自己调休几个小时。再说了,看看同行怎么做官粮,也算外派学习了】
【之鸥:那你来吧。】
月神在游戏里的形象其实有两个,一个是在信徒面前,一个是出门当判官刀人时的夜行装束。
漫展上要用的是在信徒面前的形象,一头白发束于身后,蟒蛇一般的黄金眼瞳,有虾线,以及少许宝石一般的纹样,服装是银色的类似睡袍的袍子,简而言之就是,接近于袒胸露乳。
一班子人在会议室倒腾半天,周叙砚已经放弃挣扎,坐在升降椅上冷漠暴言:“你们完全就是推我出去卖肉。当初月神建模谁做的?自己站出来。”
“诶,你说得没错。”“你终于想明白了。”“Boris,这波肉不卖真的很亏。”“老板,你就是当男模也会发财的。”“月神建模我做的,万万没想到有一天……”
一道凉森森的眼刀剜向最后说话的那个人。
粟玫到的时候,月神定妆已完成。她推门进来时惊呼:“vocal朋友们,活的月神。”
简单介绍之后,粟玫也混入拍摄围观人群中,一是公司的人要留个样,二是很多人没见过老板这样,硬凑热闹。
周叙砚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完全撑起了月神的气场。上了偏棕色的底妆后,带银色高光的眼影让一双凤目更加狭长,冷冷瞥过来的时候,像一只慵懒的野豹子。没有鞋,两只脚上都挂了铃铛,走过时是一阵风伴一阵铃响。
最欲的是若隐若现的胸肌。
周叙砚衣袍一撩,左右交叉,把自己裹到脖子。“好了,可以卸妆了。”
一场热闹终于消散。
周叙砚卸完妆回了办公室,粟玫在等他。事业脑当然不是纯为了过来看人cos月神,周叙砚是真想挖她,之前见面没有详谈这方面的事,只是周叙砚那句“亲手把一个公司送上市不比在大厂做着得心应手的事更有趣吗”确实吸引到她了。
人人都画饼,她要来看看这个厨子手艺如何。
两人谈完的时候,其实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但周叙砚也准备离开。
粟玫摊开双手表示惊讶:“早退?Excuse me?”这一行加班成常态,哪儿来的老板带头早退。
周叙砚手伸进外套袖子里,抓过桌上的车钥匙:“我要回去给他做芋泥八宝饭。”
粟玫眯起眼睛,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跟着周叙砚一起出门等电梯。“朋友圈那个男生?”
周叙砚按了电梯,点点头。门缓缓关上。
……
高老大说过,最高明的战术,是训练中重复千次万次而获得的下意识。
景思麦在整理自己的工作笔记。他的工作内容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上课,一部分是带队比赛。
上课的内容又分成了包括体能、爆发、反应等等在内的常规训练,腿法、品势等理论知识和组合技术实战训练。
至于带队比赛,真要讲起来内容其实很多,战术、心理干预、数据分析、风险管控以及团体领导,他现在带非专业的小朋友,暂时用不上,但高承定很希望他都学起来。
他自己也想着,趁着这个集训,要不就好好学一学。
太阳落山时,景思麦从桌案间一堆训练与实战的研究资料里抬起头,他活动了一下手臂。窗外是苍暝色的天空,偶有几只鸟儿盘旋,正是晚饭的点,他稍稍探身,能瞅见别家厨房做饭,升起白蒙蒙的油烟,竟也让人忽然觉得十分美好。
“咚咚咚。”
外面客厅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景大鹏提着锅铲出来开门,打开门发现是外卖小哥,一边接过来一边骂:“你小子!家里有饭不吃点外卖啊!”
景思麦像凳子烫屁股一样跳起来,飞奔出来接过东西,忙道:“不是不是,同事自己做的糯米饭。”
“你们那窝野猴子里还有能做饭的?”景大鹏对花阳岛跆拳道训练馆里的人印象,和对景思麦如出一辙——猴王转世。
景思麦心砰砰直跳。
他都差点忘了。如果这饭没送来,他高低把周叙砚骂一顿,可这饭真送来了,他又觉得不可思议。
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