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的水，却没有东西是湿的。一切如此真实，却只是幻想。

小志继续往前走，苏焰踯躅，见小志已经走上去，便也跟了上去。站在大殿正中，宝座上高贵的女人开口道，“吾儿，你为何来此？”

小志面朝着宝座的女人，却看向一边站立的父亲，冷笑一声，“我是你儿吗？你又是谁。”宝座上的女人叹气道，所答非所问，“你年纪还小，未到时候，你既然已经出了边城，唯一的办法就是呆在兽王身边，二十岁之前不可以离开兽王庇护。二十岁之后，你才有能力恢复家国。”

小志哼了一声，不屑道，“我不需要什么人间兽王的庇护，倒是没有我，他早死了。”此时，苏焕走近小志，颇为激动的说道，“她们都是皇室的打扮，护法也是二十四星宿的打扮，我刚才数了一数，正好十八个，加四个护法，和当年入西罩的皇室及护法的数量完全一致。”

苏焕激动，小志却非常冷静，他说，“你真是南冥皇后的魂魄？”

女人悠悠道，“封印十八年了。”

小志对一边的父亲问，“我真的是她的儿子？”张星道，“当年皇后剖腹产子，我带小皇子逃走，到了西罩最边缘的地方，并为小皇子加持封印，自称为小皇子的父亲，实属掩引人耳目。”

虽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已经确认，小志还是感到心脏狂跳，在水中竟然口干舌燥，他缓缓说道，“所以，我本是南冥人，我有家，有亲人，但是他们都死在与中洲的大战，我本应该生在绮罗丛富贵乡，但是我国破家亡，流落异乡。”

脚下的水轻轻的晃了一晃，皇后重重的摇头，满庭寂然，小志大声问，“不是？”皇后摇头道，“不是不是，是你不该说出来。天下水同源。你出了边城，封印自行解除，你的身世曝光只是早晚的事儿。”

当身世被确认，小志的第一反应是气愤，他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反正他生所有人的气。对面前突如其来的亲人的灵魂，他没有任何感情，却又感到无法隔断的关联。他说，“既然封印已经解除，我会有法力吗？”

皇后点头，“会，你的法力慢慢会由慧根生出。”

小志问，“为什么二十岁时候才有资格。”

皇后说，“这是当年我怀你的时候，观星大师给的批语，即你若举事当二十岁之后方能有成。”一阵清冽的笑声，小志道，“那么观星大师有没有给你什么批语，比如，不宜西渡之类？”

连苏焰都觉得他太放肆了，皇后却没有表情，开口说的仍旧是，“你赶紧回到兽王身边。”

小志忽然上前几步，伸手去抓，手穿过皇后的身体，果然只是守阵的魂魄幻想。他以皇血解除谜咒，得以入阵。魂魄也不代表真人，它们说的话就如输入电脑的程序，他们没有人的情感。

全体的影子都闪了几闪，换了一个方位，再次出现了。

小志想对了。他博览群书，了解南冥法阵。法阵由创建者的法力守护，法力可以化身为各种形式的守护者。一个法阵内的守护者能同时承当几个使命，而这个法阵的守护者在承担守护法阵的使命外，还承担了记录他身世的使命。

小志说，“为什么我的封印解除，江底的财宝就显露出来，两个封印是相关联的吗?”皇后点头，“是的。”小志问，“那么以后封印就越来越弱，宝藏就会越来越容易被人得到？”

皇后点头，“是的。”

小志说道，“那不如现在就破了，让苏焰得到西罩二皇子的信任。”

皇后身后几个美女都齐声道，“你这个逆子。”四大护卫皆呼，“大胆！”纷纷拉武器，大殿震荡，梦幻的黄金随着扭曲。果然，她们是守阵的魂魄，只要有人要破阵，它们是不管理由的。

阵相闪耀，杀气渐生，斗转星移。苏焰握紧了断玉刀，做出了战斗准备，却听见小志叫道，“等一下。”双方都停住。

小志对苏焰道，“无需动粗，有人教过我开启此阵的口诀。”这一课，是张星作为父亲的时候亲自传授的。

开南十字珠宝盒星团阵的方法：“皇血翻红麒麟火，忠勇之魂开阵眼。”

苏焰往上一托，小志的身子已经随水花而起，一股自己都没有意想到的冲力，腾空直上，小志高举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黄金穹顶的火麒麟。冲起的瞬间他又在旧痕上咬了一口，新血流出，他触到穹顶的瞬间他用力一抹。火麒麟沾到了血的痕迹。只有一点点。

小志跌下来。

那血痕顺着雕刻的纹路，一点点的延申，逐渐的整个麒麟神都红了。麒麟的眼睛忽然一眨。灵光乍现。麒麟口中喷的火猛然就亮了。火焰开始熊熊燃烧。黄金的穹顶发出嗡嗡的震动，整个黄金的大殿都开始摇晃，慢慢的，晃动和轰鸣开始急中，最后急中到了大殿正中的地面，在轰轰的响声中，地面裂开，一只巨大的法台升了出来。

阵眼出现了。

小志朝苏焰道，

我有皇室血，你可有忠诚魂？

苏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断玉横起，忽然在颈上用力一抹，血花迸出，红花飞溅。苏焰的身体已经倾倒跌地。

忠诚魂，自然要死后才有魂魄出体。

今日水底黄金大殿之上，苏焰的触动绝不亚于确认了身世的小志。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终于破土而出，在无尽的严寒里，一颗湛青的小苗迎风摇曳。苏焰几乎是鲁莽，为了他的国家割下了这一刀。血泊中，他看见了春天。从此他所有的摇摆都消失，他愿为皇子而死。

苏焰没有死，破阵只需要忠诚魂，不需要忠诚命。苏焰用他的方式证明了他的忠诚，谜阵封印自解。

没有了黄金的大殿，没有固守的魂魄，没有星河浩瀚，没有了金色的光华，只有干涸的河底洞穴里，镶嵌在石壁之内的十八个箱子。两个人，恍惚一梦般，梦醒后，站在现实的泥淖里，浑身水淋淋，也不知是在何时淋的水，脚下有误入的鱼虾，挣扎求生。

十八个黄金箱子，箱身上珠宝璀璨，单单箱子本身就价值不菲。苏焰惊讶于自己的未死，心中一团烈焰重新燃烧，不觉壮志凌云，凭刀而前，道，“待我取出宝箱。”石壁坚硬，他连施几法，断玉铿锵，石壁竟然纹丝不动。

小志说道，“法阵虽然破了，但是拿出宝藏还需要一定的人力和大量的时候。”他边说边上前抚摸那露出的宝箱，道，“还是需要一定法力才能拿出来的。”

宝箱晶莹，上面个雕刻的是南冥皇族祭祀的场景。那山，那祭台，那些服饰，那悬空的朗日——他没有见过，他以指腹抚——历历清晰。他是南冥皇帝遗腹子。赖不掉了。

苏焰停刀，道，“殿下，我听您吩咐。”

他对这个称呼无比陌生，甚至，他内心觉得这个称呼实在可笑，家国无存，称什么殿下，就算是皇室后代又能如何，除了杀身之祸，什么都不能带给他。

他朝苏焰说道，“你回去叫繁音来拿宝藏吧。”

苏焰颇为迟疑，还是点头道，“是。”

苏焰说，“殿下，你何时随我回南冥？我们麒麟团都等待您点燃麒麟火，重兴复国大业。”小志的嘴角翘起，算是一个笑。他博览群书，尤通《四洲志》，《南冥篇》更是父亲在时亲自教授的，他知道点燃麒麟火之意义。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能点燃麒麟火？”

他缓缓念道，“麒麟圣火，不问出身只问法。”

苏焰呆在原地，红发如烈焰。暗洞之风吹扬。

小志不忍看他失望，转身笑道，“你先到繁音身边，后面听我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