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发生的还会发生，露西亚。这些天以来，她一直在我身旁，我和她之间仍存在着危险的联系，伤痛不会消失，我会把你认成她杀死。”

“精灵们能够抵御她。”

“我害怕把灾难带到这片国度。我在虐待你，也在让其他人陷入危险。”

她紧紧扣住他的手，把他从万千思绪里拉回，“在余下的日子里，你依旧可以把我当作操控风筝的线。”

在露西亚的僵持下，伊格内修斯还是和她回到精灵间。露西亚默默地注视他，让他意识到，她的眼睛和气息与佩雷格林娜完全不同，露西亚是一直在他身边给予他光芒的人，是与矿石和植物同辉的星星。在他展现出敌意时，她会带着他离开房间，到玛瑙建筑的走廊去。梦境与现实的过渡从未像现在这般明显，她带着他走进光里，于是佩雷格林娜从此退去，尽管她还会重来，但他也找到了能够应对的方法。

在如水的夜色中，他们光脚踩在玛瑙上，玛瑙的纹理让他们如同在河水中行走，在脚下泛出一圈涟漪。露西亚和他说起自己的梦境，好几次，她都梦见自己和神使一样，在水面上漫步，现在，他也在水上漫步了。

她哼着歌，拉他跳起华尔兹的舞步。

“如何，感觉好些了吗？”

伊格内修斯悲伤地摇头，旧伤与新伤沁入他的骨髓，他时常感觉自己动弹不得。

“但是露西亚，在你身边我感觉非常好。”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从没有这么好过。”

她看着他浸透了悲伤的眼睛，“我在想，如果我早些出现，你就不会那么沉重。明明回到世界重活一次，我却想要去往更早的地方。”

“但如果你过早出现，我就没有力量保护你了。比起这个，如果不和我产生任何交集，你或许会生活得更好。”

“伊格内修斯，不要对此感到愧疚，你说得对，不是什么时候都有选择的余地。”

她说起从未和他说起的经历，“和你灵魂交融时，我看见你的痛苦，你的悲悯，你的挣扎和坚韧，可是我也看见你的混乱和焦躁。我看见你走向我，眼睛盯着我身后的神殿。”

“那是因为……”

露西亚的静默者之仪放在他唇边，“后来我明白，你不会陷入永夜，是因为你还能找到我。我们之间也存在着联系，并由此联系到三神殿。我一直像现在这样，在黑暗的彼方，也在你身边。”

“露西亚，谢谢你一直以来爱着我，请宽恕我。”

难得有天晚上伊格内修斯没有因噩梦发怵，露西亚因此睡了个安稳觉，但醒来，伊格内修斯已经不见了，他睡过的地方没有丝毫温度。

她来到外面，三名高大的精灵站在门口，为首的那位手里捧着伊格内修斯的衣物。

伊格内修斯在深夜带着剑往尘明地深处走，走过荒原冻土，走到世界尽头。他看到曾经栽种在花园里发出月亮般光芒的尘明地鸢尾，它们一片接着一片，直到叫不出名字的水生花接替位置，和发光的大海连成一片。

他站在六芒星神殿永昼奇迹的边缘，传说中由光组成的海在他面前展开，一切都变成白色，浸透了永恒天体的光芒。海边恰巧有艘白船，那是精灵们建造的，如同叶子般轻盈优雅。

他走上船，划着它游到海中。海面上的光华在此褪去，海中的植物颜色像露西亚的眼睛，假如露西亚变成星星，那么她的光环一定是这种颜色。他把衣服脱掉，放在船上，拿着剑跳进海里。

海水腐蚀他的剑，吞没他的躯体，他的血肉和骨头被温和地啃食干净，在海上留下一小片红晕。

意识模糊的尽头，伊格内修斯再次看见露西亚坐在满溢蜜糖色光芒的小木屋里写作，领会到他的目光后，抬起头朝他微笑，她的微笑如同白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