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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诗星诞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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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亚对怀特的印象变成了赤忱的诗人。他身上有种被灵感萦绕的活力,和伊格内修斯的冷静克制不同,面对喜欢的事物,他总是不吝赞美,尽管听起来浮夸,在习惯他的表达后,就会发现他话里的言辞词全都发自真心。

同伊格内修斯那样心思重重的人待久后,又在低谷时遇见怀特,对露西亚而言无异于救赎。她把不属于F的文字全都交给他,让他体会自己的痛苦与欢愉,体会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加斯科涅的纷争成了难以无视的问题,每次怀特说起时,露西亚都感觉自己正在遭受指摘。他口中那位拦截加斯科涅信鸽、伪造人口贩卖链、射杀己方大使嫁祸加斯科涅、用奇技淫巧攻城的科迪亚斯贵族,正是她最为熟悉的人。

那时,他只管谋篇布局,全然没有参战的意图,而现在,他也身陷棋盘,处于混乱的中心。

露西亚悄悄在旅馆里踱着步,焦躁、担忧,愤怒挤压她的心脏。要是一开始她不上岛,结局说不定会不同,至少,她不用陪他承受良心的指摘。他能依靠战争的狂热抵消善恶的边界,但她呢?在锋利的作家之笔下,连自我都要被切割成碎片。

她绝望地不敢再看怀特说起那场战争的表情,总觉得他脸上滔天的悲伤与抿紧的嘴是对她的责难。作为伊格内修斯曾经的盟友,她不得不承受他为了目标忽视的所有,再走回与他生活过的地方。

坐上去亚美尼亚的火车,露西亚的情绪变得更为低落,她不知道此行是否正确,是否会面临更多的痛楚。尽管如今是一个人,也知道这场爱情注定悲剧,她还是忍不住追寻和他的过去,就好像故乡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地名,已经为更加遥不可及的、虚无缥缈的记忆。

从莱斯特诺去亚美尼亚,看到的是不同的景象。城市不断向后退,火车把他们丢进麦田,在麦田里奔跑的孩子好奇地追逐冒青烟的机械,他们兴奋的叫喊声被轰鸣声与风声盖过。

露西亚害怕他们一直追着火车不愿停下,累坏身体或者被卷进轨道里,因此半个身子都探出栏杆,看见火车把他们甩得远远的,断了他们同它比赛的念想。

她收回目光,疲惫不堪地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孩子们的欢笑反倒使她联想到怀特描述的战火,他总说起加斯科涅曾经的田园风光,人们跟随天兽的脚步辛勤劳作,从未想过生活会有变故。当权者为了利益各自斗争,却要没有能力离开的孩子们承担罪孽。

“那群伪君子”,怀特总这样称呼他们。她也是个伪君子,将目光聚焦在教育上,总期望培育好火种,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在残害着他们的生存,纵容世界变成不适合树苗生长的样子。

怀特到她身边来了,他像她的兄弟,在相互熟悉之后,总是关切地捏着她的脸颊,说起她身上的孤独与疏离。在火车驶入幽深的隧道时,他抱住她,就像哥哥在哄自己失去笑容的妹妹。黑暗里,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表情,也无法预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在朦胧的不确定中,露西亚并没有挣脱,而是任由他抱着。有那么一瞬间,嘈杂的齿轮与轴承运动的声音、蒸汽轰鸣的声音、火车与山洞共振的声音,全都消失了,他们就像处在虚无的空间里,依靠触觉感知彼此存在。

火车驶离山洞时,露西亚感激地望着他,同他道谢,打开门进入车厢。

或许因为精神上的脆弱,她还无法忍受男人的怀抱,急匆匆跑进盥洗室,用手帕沾水擦拭刚才被触碰过的地方。她既不讨厌也不喜欢怀特的拥抱,更多是抵触。

她回到属于自己的隔间,回到属于她的私密世界。现在,她既不想看诗也不想写作,一个人靠在窗户旁,看夕阳渐渐沉没,月光如潮水般涌上,等它涌进昏昏沉沉的梦里,她便枕着月光睡觉,迷失在纯白的帷幕间。

重返亚美尼亚,并未让露西亚的心情好转,也没能让她变得更糟糕。保持着平静的状态,她的眼睛里流露着淡漠的倦怠。

她用这种眼神扫视着每个人,也扫视到怀特身上。停顿一会后,她才挂上标志性的笑容问:“怀特先生,昨晚睡得还好吗?”

怀特没有回答她,而是关切地问:“露西亚小姐,你呢?昨晚遇见梦魇了吗?”

露西亚说:“恰恰相反,昨晚是我这些天睡得最好的一次。旅行总有一种奇特的催眠效果。”

他们俩都对于昨天傍晚的事只字不提,仿佛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故事。

怀特点点头,“那就好,我们现在先找家旅馆稍事休息吧。”

露西亚主动说:“去鸢尾酒店吧,上次来这里,我也是住的这家,环境很不错。”

“喔,你熟悉这里,真是太好了。上次是谁和你来的呢?”

“我的朋友。我们在这里待了一个月。”

“待了一个月吗?那还真是玩得很开心,风景也都看完了。唉,真可惜,这不就意味着和我的记忆也会被另外的人侵占吗?希望这次你重游故地,和我在同行时,不会觉得无聊。”

露西亚不回答,只是例行公事般说:“能陪同怀特先生是我的荣幸,所以不会觉得无聊,更何况,怀特先生对我而言还是客人。”

他们之间沉默了几秒钟,露西亚的注意力转向街道。她为他不再谈论战争感到高兴,但又对他的热情无所适从。

“露西亚。”怀特突然正色道,“你能答应我的一个微小的请求吗?”

“您说。”她紧张起来,手不自觉地紧紧撺住皮箱。

好在怀特只是说:“你知道,对于诗人而言,天底下最重要的便是诗星缪斯。如果,我想你成为我的诗星,你是否可以接受呢?”

露西亚想,如果对于诗人而言最重要的星星是缪斯,那么对于作家而言,最重要的应该是露西娅——或许应该再加一个限定词,一直鼓励着女人坚持不懈创作的是露西娅。

甩开莫名出现在脑海里的词句,露西亚坦然道:“如果能给您带来哪怕一丝灵感,都是我的荣幸。”

“噢,那可不止一丝了,实不相瞒,和你待在一起时,我总有无限的灵感。昨天,我的灵感就像神殿的喷泉那般,从自深深处喷薄而出,如同野草肆意蔓延,游弋于琥珀色的漩涡。”

“您这么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时钟神殿了。”

她用开玩笑发语气和怀特交代:“我神游过时钟神殿,看见时水从泉眼里涌出,满及而溢时就顺着石壁流淌下来,形成兽人们称为恩泽河。那种景色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真是太壮观了。”

怀特问:“露西亚,你是魔法师吗?我知道在魔法师之间,存在着时钟神殿使者的传说。”

“我不是。只是有天做了个梦,梦里我像只脱离重力的飞鸟,乘风而起,飞入高高的苍穹,看见高耸入云的山里矗立着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建筑。之所以如此确定那是时钟神殿,是因为,梦醒后我去查阅过相关书籍。”

“结果发现一模一样?”

“是的。而且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了解兽人和他们的神殿。”

“这就是冥冥之中遥远的相似性。”怀特补充到,“或许我能够在莱斯特诺遇见你,也来自于命运女神的指引。我们被上苍的星宿在冥冥中牵引,可惜,我现在只能从星辰采集判断,为短促的时辰算命。噢,残暴的时光总是与腐朽同谋,我真不知道,命运会否在我最快乐时,让我变成一个青色的孤独者。如今,我似乎已经得到了预兆。”

“我不明白,什么预兆呢?”

“我说不清楚,我只是希望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可以更长些。”

已经够长了,回想起在王都做事的那段日子,她和伊格内修斯的共同时间也只在睡前。

露西亚挂上微笑,“与其担忧时间的长短,不如就体会当下的生活。怀特先生,你或许太久没有写过诗了,都忘记诗词是对触动人心的时间的记录。”

“是啊是啊……你这样一说,离开加斯科涅后,我就再也没动过笔。唉,我的诗星已经隐匿于云层间了。”

露西亚可悲地想,如果他知道她曾做了什么,绝对不会将她视为诗星,因为她曾参与折断他笔的行动,知晓后果而坐视不管,也是在助长罪恶。

“露西亚,你对命运的看法呢?我想听听,你如何承受每次离别,承受这个世界加在我们身上的苦难。”

“正是因为知道命运有时会突然从我们身边突然夺走什么,所以,一切都应在考虑之内,一切都应在预料之中。如果不仔细考虑突发灾难的危险,就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

露西亚为怀特的真诚所动容,看着他的眼睛,说:“不过,命运在夺走我们的什么的时候,一定也会给我们什么。就比如,我在莱斯特诺最伤心的时候遇见了您。这些天和您一起畅谈,是我最开心的事。我认为,这段经历是命运给我的馈赠。”

“噢。”怀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又恢复,“露西亚,请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会认为,你这夜莺就要腾风而起,弃我而去,现在,只不过是为了告别做准备。”

“不会,至少现在不会。”露西亚微笑着说,“我还得当您在这里的向导呢。怀特先生,我无法成为您的诗星,但您对我而言相当重要,是您让我记得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做什么,也是您重新让我辨出善恶的边界。您是我的人性之所在。”

她越来越厌恶自己,也越来越厌恶伊格内修斯。她的世界本来应该和怀特一样纯粹,一样热忱,一样善恶分明,然而因伊格内修斯的缘故,她心中的天秤失灵了,她不小心把借口和谎言也当成砝码,而忘记错的永远无法变成对的。

她的思想如此肮脏,不配成为怀特的诗星,但她仍隐约希望,怀特不要认出真实的她,不要将她抛弃在亚美尼亚的道道丘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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