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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黄昏日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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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还好吗?”诗人问。

露西亚还没从光怪陆离的梦里清醒过来,“您是?”

“啊,这不重要,您还起得来吗?” 他伸出手。

“当然。”露西亚撑着自己站起来,因为眩晕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脑袋。她的嗓子火辣辣地疼,声音有气无力,发出蛇一般的嘶嘶声。

“我送您去医院吧。”

“不,不用,我回旅馆休息就好了。”露西亚兀自想要离开。

“那您住哪?”对方的神情十分关切,就好像是在关心落难的朋友。她实在无法拒绝对方的好意,说:“我在驻马旅店居住。”

“啊,那太好了,我也住在那里,我陪您回去吧。”

“多谢。”露西亚站直身体,和他同行。

和在海岛时一样。考虑到这具身体的适应性,露西亚觉得即使放着不管也没事的。

现在她把目光聚焦于帮助自己的男人身上。对方戴着鸟羽装饰的帽子,胸口缀满层层叠叠的蕾丝,外披墨绿色披风。

又是加斯科涅人。说来加斯科涅真是奇怪,男人穿的衣服比女人还华丽鲜艳,活像自然界里靓丽的雄鸟。

她不想要保持礼节,因而没有询问他的名字也不想说话。木讷地跟着他上马车,等他问起时才说:“我叫露西亚·戴维德。”

与她的冷漠相比,他的姿态十分谦卑:“我是怀特·达勒。”

“怀特·达勒?”本来蔫蔫的露西亚此时提起精神,“是那位诗人吗? ‘若没有痛苦,灵魂便无以为继’。”

“正是我。”他点点头,“在离家乡如此之遥远的地方能见到您这样美丽的小姐喜欢读我的诗,是我莫大的荣幸。”

他难为情地皱起眉头,说道:“据我所了解,科迪亚斯的取名方式和我们的不同,你们是姓氏在后面,美丽的戴维德小姐,可否允许我直呼你的名字呢?”

露西亚嗯了一声,但说实话,她现在还有些没有搞清楚状况。

有了作家与读者的这层关系,怀特放心地说:“我昨天刚到莱斯特诺。这还是我第一次踏上陌生的国土。”

“为什么您会来这里呢?”知道他就是自己喜欢的诗人后,露西亚也谨慎起来。她的声音很虚弱,也许现在并不适合谈话。

怀特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是没有了故乡的游子,来到这里是为了躲避现实的追寻。你呢?”

“我就是莱斯特诺人。能在故乡遇见您,是我的荣幸。”她尽量把话说得清楚些。

怀特问她道:“刚才你说这是你的故乡,可是你为什么不住在家里呢?”

露西亚说:“家是家,故乡是故乡。”

怀特长叹一口气,对她的话感慨万千,“是啊,正是因为回不去,所以才叫故乡,才是一个永远存在于记忆里,越来越漂亮的地方。不过,你这样年轻的小姐不应该如此愁苦,你还有着年轻的活力,无论何处都可以是故乡。不如趁着春夏之交去做些什么。”

“这种事情……到时候再说吧。”露西亚不想接话,春天确实是个万物复苏的美好季节,但她的过去永远死在了春天。

回到旅店后,露西亚陷入断续的梦魇。所梦见的依旧还是荒芜的过去与望不到尽头的未来。第三次苏醒又沉沉睡去后,她才有了无梦的安眠。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沉溺在梦中逃避。望着花白的天花板,露西亚感觉自己口渴,肚子里爬满苔藓,于是不得不爬起来,去餐厅吃点东西。

怀特也在餐厅,他正看着楼梯的方向,露西亚的眼神不可避免地和他碰撞在一起,于是只能向他点点头。这会她的状态好些了,但还是难掩倦容,因此不太想和他交流,免得说错什么。

不过,如果是他要来打招呼,她也没有办法了。她刚落座,怀特就坐在她对面问:“露西亚,你好些了吗?”

“休息一天,好多了。”

“我在等你下来,生病的时候应该多吃些东西。”

露西亚当然知道这点,只是没什么胃口,“怀特先生呢,您吃过了吗?”

“啊,我其实只是在干坐着等你。”怀特显得又些局促,就像被发现了秘密一样。

“那这餐我请了吧,就当是见面礼了。”露西亚只点了豌豆牛肉番茄汤,就把菜单交给怀特。

怀特也没吃太多,趁着等餐的间歇,露西亚倒是吃了几颗有点酸的小柑橘开胃。

她害怕冷场,随口问怀特,“您是为了什么离开故乡的呢?”

“战争,即将到来的战争。”怀特说。

“战争?”露西亚疑惑地重复。她装作全然不了解时代的鞭痕,而事实上,她早就知道它会在这时打响。

对于她的不问政事,怀特没有表现任何不满,耐心地解释起来,“科迪亚斯正在和加斯科涅争夺美利安河的控制权。因为科迪亚斯在美利安河的上游建设工厂,导致河水受到的污染严重。从去年开始,两国就在不停谈判,虽然战争还没有爆发,但按照现在的形势,就要快了。实不相瞒,我的魔法师朋友们已经被召集前往边境了。”

露西亚依旧有些呆滞,只是接过他的话说:“美利安河?我记得,戴斯大师的墓就在美利安河旁边。”

“是的。”

“希望战争不要爆发,我怕他的宁静被战火打破。”她自己都觉得这番话可笑,就在五月初,她还支持着伊格内修斯的谋划。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毕竟我也不想离开那个美丽的地方。”说着,怀特回忆起故乡的一花一草。他告诉她,哪里有艺术家长眠的地方,哪座山曾有诗人的琴弦震颤。

充满感染力的声调融化露西亚与世界薄薄的隔阂,她感到,自己似乎再次拥有了人性,那双眼睛开始散发金属器皿般的光泽。她两手捧着茶杯,让热气冲散脑袋里残留的冷漠,“有机会我也要去加斯科涅走一趟,呆上半年再离开……说不定,就像您所说,可以把它变成第二个故乡呢?”

怀特连忙接话:“等局势稳定后,我可以做你的向导。”

露西亚机械地叹息道,“产生诗的沃土不应该被战争所污染。”

她觉得自己需要时间独处以做思考。

怀特痛心地说:“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对于把自己关在文字里的人来说,战争是社会的疾病,它包含的不仅是同类对同类的谋杀,还有玩弄权力之人对众生的轻视。当号角吹响,就代表那些政治权谋者赢得了又一次胜利,把无辜的青年们送上断头台。战争会把人最坏的一面体现出来,它让一个又一个年轻人死去,让处于其中的人变得麻木、绝望,在无望的等待中迎接死亡。”

“玩弄权力之人对众生的轻视。”她重复这句话,想到格雷沙姆·所罗门和伊格内修斯·坎贝尔的对谈。这时,他从沃森回来了吗?见到满地狼藉的家,皮姆变形的鸟笼,他会怎样?这是命运对他的惩罚,还是一切选择之使然?

“或许,在他们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命运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筹码。”她感到自己如此无力,如此渺小,发出的声音已经再也无法传到他的耳朵里去。

“咳,还是不说这些了。”怀特说,“既然你的故乡已经不在了,还会继续留在莱斯特诺吗?”

“我会在这里停留半个月左右。”露西亚心不在焉。她想要在这里等等泰勒的回信。家被夺走的愤怒和秘密被发现的心虚混杂在一起,她需要好好整理。

“那……露西亚愿不愿意陪我去散散心呢?我也想更多地接触这个地方。”

“与您同行是我的荣幸。”露西亚挂上微笑。

“与你沟通也让我很愉快。”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露西亚撑着浮肿的眼皮说,“我还想要休息,我这样,可不能当好的向导。”

她躲回自己的房间。所有的这些,她都没有来得及整理,她想找书写盒,然而书写盒连同她最重要的皮姆一起被留在蓝桉树街,于是她又到街上去,买了许多东西回来。诗人此时正在楼下喝酒聊天,她远远向他点头行礼,生怕他再拉着自己谈话,匆匆上楼。

看着窗外晴朗的夜空,她又想起几年前离家的那碗鼠尾草水。母亲说,她离开家的时候喝了一碗鼠尾草,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她的家既不温暖,也不明亮,她再也不想回到那里去。到莱斯特诺做裁缝店学徒时,她给自己重新取了个名字,叫贝琳达。但她没有姓,她想找个能给她姓的男人。菲利普·戴维德到她那里定制衣服,她把衣服交给他时,他给了她玫瑰和书。

那时,贝琳达并不知道,4月23日恰巧是书与玫瑰的日子。所以,菲利普·戴维德教她识字,她觉得贝琳达后面跟着戴维德好听,于是就成为了贝琳达·戴维德。

由此,露西亚痛苦地发现,她只能接受露西亚·戴维德,而不能接受露西亚·坎贝尔,无论是在特克洛奇,还是在科迪亚斯,她都不会和伊格内修斯结婚。

这个姓像是诅咒,让所有被冠上的人都变得冷漠。他们不在意别人的生活,肆意将他人的生命剥夺玩弄,对他们而言,权力的价值远大于生命,她怎么能够爱上这样的人?他真像他说的那样无辜吗?那只白鲸,她成了海妖口中那只信任他却被他杀死的白鲸。

她又想到鼠尾草,说不定,是那碗鼠尾草起了作用。鼠尾草、鼠尾草,那碗鼠尾草水分明是诅咒而非祝福,她的胃里一阵痉挛,就像要将那碗鼠尾草水吐出来。

“露西亚,我离家前喝了碗鼠尾草水,它会让女人遗忘自己的家庭,我再也没回到那里,不过,我把它给你,并不是想你不再回家,而是希望它能抑制你对家庭的依恋。要脱离温暖的家庭很困难,这我也知道。”

“露西亚,我送你这个八音盒,它可以响一千次,等一千天过去,我们会在家门口等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爸爸能买得起这个给你玩,当然能负担你的学费。”

她的眼泪溢出来,就像要把鼠尾草水全部排出体外。

教会告诉人们阴影的存在,叫人以坚定的意志抵御侵蚀,叫人接受自己现有的东西,不要嫉妒,不要羡慕,却没告诉人们如何抵御和对抗阴影,被阴影侵蚀的人如此之多,到头来,却要正直温柔的人承担这一切。

她吐够了、哭够了,终于爬起来接受现实。洗了个热水澡,她决定再也不去想那场被各方势力刻意诱发的战争,也不再想已经离开的人和他所代表、所引发的。皮姆,皮姆,小巧的猎鹰,灵活的头脑,它也是属于魔法师的,不是属于她的。

想明白这些,露西亚不再看报纸,试图将所有不愿听见的消息屏蔽在周围。她对怀特的到来感到愉快,尽管因为自身已经被巨大的悲伤笼罩而看起来冷淡,但她无比庆幸有人陪着自己聊天或寻找生活,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伟大的诗人。

她不敢再次出现于墓园了,尽量避开那条故居的街道,试图用欺骗自己的方式远离悲伤,边写作边等待来信。除此之外,她更多地是和怀特待在一起。因为怀特的善谈和善处,她能够把除了创作以外的一切全部抛诸脑后,以他为支撑燃起继续生活的希望。

她终于恢复了在莱斯特诺镇应有的活力,也记起待客之道,主动问怀特:“怀特先生,您想要去郊外散会步吗?”

怀特欣然答应,“当然,有幸陪你这样美丽的姑娘散步是我的荣幸。但或许我们应该准备马匹。”

“但……”露西亚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怀特之所以这样说,大概是因为平常不怎么走动,忙挽救道,“当然啦,不过,我们会在日落前赶回酒馆的。”

“你想和我共乘吗?”怀特补充,“我认为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骑马是件危险的事情。”

露西亚骄傲地说:“你太小瞧我了。”

她找了匹几乎和她一样高的马,熟练地翻身上去。但在她看来干净利落的动作,怀特却表现得有些尴尬。她只好拉拉缰绳解释道:“之前我被要求像男人一样骑马,所以坐姿并不优雅,但足够安全,跑起来也快。”

怀特爽快地笑着说:“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女孩子这样骑马,原谅我,我只是觉得这样有些急躁,看起来,刚才你就像被鬼魂之流附身了一般。”

急躁?露西亚内心有些疑惑,伊格内修斯从来都是教她这样上马,要干净利落,要立即夹住马肚拉紧缰绳,确保自己不会摔下去,至于其他的束缚就见鬼去吧。

尽管有些不满,露西亚还是笑着说:“别打趣我了,我的某些习惯是和其他人不同。”

怀特纵马跟上她问:“露西亚,还可以说说你的那些趣事吗?我非常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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