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落在一处岩石之上,目之所及皆是嶙峋的寒冰,积雪将周围团团围拢,几人一时无法辨认去路。
几人心知这是幻境,却暂时没有破解之术,只望着冰雪腹地,维持警觉。
区长老道:“我的灵力暂时可以调起两成,破阵的所在,还需要仔细寻找。”他铸起一道防御禁制,将扑面而来的冷风隔绝在外,薛仪得了这一面屏障的保护,才觉好受许多。
邵乘风道:“弟子的功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就上去查看一番。”他在三人中年纪最轻,解药在体内吸收最快,这一会已经缓过了精神,此时纵身一跃,已至半空。
他俯瞰片刻,见百丈之深处有一风眼,不断盘旋聚拢,其状如涡,汹涌不止,便道:“那处应该就是幻术阵眼,待我施术攻击,看能否破了这道幻阵!”
薛仪眺望远处,心头一动,连忙开口制止了他:“且慢!”
“可有不妥?”邵乘风及时止住去势。
薛仪道:“此处为那魔修秘府,所设幻阵自然是提防外敌,若是贸然动作,恐怕会遭到阵术的反噬。”
他飞身下来,拱手道:“乘风鲁莽,还请前辈指点。”
薛仪道:“你先带我上去细看。”
邵乘风应了一声,单手来扣他腰身,两人一时身形相贴,衣随风动。
区长老见徒弟行径如此出格,一时看得心惊肉跳。
薛仪虽然长得年轻俊俏,可内里却是圣雪峰上千年高龄的渡劫老祖,派内诸大长老尚且不敢有半分不敬之色,自家小徒道行浅薄,人微言轻,哪里就能如此随意近身,尊卑不分?
虽然自己此前,是没有言明薛前辈的真实身份,然而这一路上自己如何处事,徒儿也该有所领悟才是,怎么还这般不知轻重!
区长老有些着急,刚要开口阻拦,奈何对方一个瞬息,已将人带至风眼之上。
茫茫白界,此时一双人影悬在半空之中。
薛仪扶住他肩,俯瞰下顾,淡眸微扫,仔细观察着冰雪下的地面。
念及这洞府的魔修既然费心设置了幻术,加上毗邻主山,说明他经常出入此地,那么其中的入阵之法,必然不会太过消耗功力。
他凝神闭眼,仔细回想着剧情。
可惜自己当初写到这里的时候,正在赶进度,这段奇遇并没有过分构思着墨,主角在得到秘宝之后全身而退,最后与分散了五日的小师妹再次见面,才讲述了历险的经过。
主角告诉师妹,自己在水中不知碰到了哪处机关,跌入一个冰封世界中,只凭着自己的直觉摸索,出了那处世界,来到秘洞,误打误撞之中,又发现了属于乙云本门的失传绝学,最后在修习之中得到突破,越阶之力冲击了秘府的禁制保护,才从里头成功逃脱。
当时男主误闯此地,也不过是个金丹修士,比区长老两师徒的修为还要低一个大境界,试想一个方才17岁的少年,他面对如此境况,会怎么做?
薛仪沉吟片刻,慢慢有了方向。
主角不能一眼看破这层幻术的凶险之处,对眼下还抱有警惕的好奇,并试图寻找下一个落脚点,来减轻自己灵力的消耗。
他会从一块岩石,移动到另一块,直到···此时,薛仪已经根据自己的想法,让人带到了一块半丈高的花白岩石之上站定。
这是周围最大的一块巨石。
“前辈,您有什么发现?”邵乘风低声问道。
目前还不十分确定,突破的关键是否就在这样显眼的目标上,他只是凭借对男主的了解,模拟着他有可能的行动。
“还不确定,我试试。”薛仪一边想,一边将手放在隆起的石头之上。
他绕着岩石又走了半圈,在脚边一道裂缝处,隐隐看到里头裹挟着一颗圆润的小石块。如果来到了这里,男主对于如此细微的物件,他必然不会放过。
会是这里吗?
薛仪默然望着脚下。
最后,他蹲下身,伸手触到那石头,果然取不出来,是机关。
于是又轻轻推动,随着一点位移,岩石在他的触碰之下,竟然开始剧烈颠簸。
“前辈小心!”邵乘风伸手拉住了他,突然一阵规律的抖动,好像某种齿轮被触发,刹那间天地也随之颠倒运转,区长老也感到了异动,及时赶到了两人的身后。
瞬间寒气退散,光线陡然一暗,几人已经被传送至一个巨大的溶洞之中。
没想到主角的闲庭信步,随心而动,居然与洞府主人的机关设计暗自重合,就此顺利破解了幻阵!
薛仪心中一叹,真不愧是主角。
庆幸自己虽然没有主角的运道和勇气,但好歹掌握了主角的思维方式。不然被这诡异的幻阵困住,恐怕就此耽误了要事。
“破阵了!”邵乘风只是全程听从了安排,甚至还没有动用多少灵力,魔修设下的阵法便彻底瓦解,这前后,还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一旁的区长老见到徒弟露出震惊之色,便低声道:“前辈是造诣高深的绝顶道修,对于阵法独有研究,小子见识浅薄,可切莫失了礼数。”
老祖真人曾是乙云道脉的巅峰之存在,识得这等二流幻术,实在是不足为奇。只是需要隐瞒身份,就不便对徒弟多讲了。
邵乘风听到师尊如此言辞,哪里还不明白这话中暗示?不由得想到方才自己的不当之举,忙低头应了一声:“是。”
几人顺着溶洞深入,发现了一处布置简陋的石室。于石室中央,有一石台,上面摆放着一面等人高的雕花铜镜。
那东西看起来非常陈旧,也无人打理,都铺上了厚厚的灰尘。
薛仪凝神一看,看到镜子里面,竟然隐隐透出个长发男子的轮廓!
他一时惊奇,便直接伸过手去,拂过那镜子上的尘埃。谁知手指一触,铜镜表面犹如水波一荡,金光闪出一行文字来。
上书:秉诚礼尊师,载道观万物。
薛仪看得心头奇怪,不知这一行字是何缘故,这时邵乘风站在后头,却突自接了下句:“不堕凌霄志,蜉蝣撼天心!”
“你识得?”薛仪不禁回身望他。
邵乘风也吃惊于自己下意识的出言,忙解释道:“这话乍看只觉得有些熟悉,便不觉接了。”他默然又想了一下,终于道:“我想起来了!这两句,正是我拜师时候,所念的誓词。”
说着回身看向区长老。
区长老此时眉头紧皱,捻须点头道:“不错,这两句,是我们乙云派拜师礼中惯常会说的誓言,已经延绵千年。不知这魔修洞府之中,如何会出现这两句诗?”
他突然微一楞神,心里只隐隐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薛仪并未察觉他那一瞬的神色异常,只是一心深入,当即借过乘风手中的长剑,刃抵铜镜,在其上刻出那十个字。
铜镜中忽而金光隐没,涟漪阵阵。
剑锋方落,整个门室开始剧烈地抖动,薛仪扶住石台,剑刚抽离镜面,镜子便整个反转,机械卡塔一声。
又是一道机关。
等异常停止下来时,尘埃散开,镜面一照,眼前光怪大盛,薛仪迎面看到一把明晃晃的长剑,闪动着依稀的莲影,瞬间从身上穿过,插中了后面的白影之上!
薛仪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心口回头去看,却见背后中剑的白影早已灰飞烟灭,化雾而去。
下一刻,场面急剧旋转,外圈的白影如潮水般聚拢,迅速把四周围得密不透风,这时候被围在核心的白影被逼在绝路,便生生地开口了。
薛仪侧耳去听,却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怎么突然冷下来了?”区长白抓住腰间的剑,作出随时应敌的姿势,看了看周围。
他突然的话语,将薛仪拉回现实之中。
薛仪眉头一皱,摸了摸没了知觉的耳朵,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眼前幻象已经悄然消失,太阳穴还一阵抽搐的疼。他伸手扶住区长老的肩膀,稳住身形,脸色越发苍白。
“您没事吧?”区长老感到肩上一沉,忙回身关切道。
“没事。”薛仪摇头道。
“快看,前面有路。”邵乘风指着前面的光亮处,低声唤上二人。
通道光线昏暗,区长老自然瞧不真切薛仪此时的表情,见到他身影略有迟疑,只是低声问了一句:“老真人,我们跟上?”
“好。”薛仪简单应了一声。他扶了扶额,咬牙忍耐着那阵突如其来的疼痛。
他们师徒二人并不多留,似乎没有受到幻影的攻击,薛仪回头再看那一面铜镜,已经不知隐匿到何处去了。
莫非只有他看见了?
那面铜镜所照射出来的诡秘之象,到底蕴含何意?
此时,邵乘风快步走在前头,心下沉着,长剑紧扣在手中,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他心知这两遭都有些顺利过了头,备不住待会有什么凶险的后招。
便留着师尊和薛前辈两人在后面,自己先往探路。
没想到刚走不多时,幽灯照处,却是两条岔路。
他微微一顿脚:“前辈,如今我们该往何处?”
薛仪道:“为节省时间,我们兵分两路吧。”
区长白道:“老夫灵元未全,真人跟着乘风,我也放心一些。”
薛仪知道这是区长老一心要护他周全,处处以他为先,当下也不推诿,便道:“那好,你若遇到险情,不可冒进,前来与我们汇合。”
区长老做了个走的手势,抽出腰间宝剑,入了左道。
左道虽然更为阴暗,却不算十分狭窄,走了片刻,区长老便已经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是一处偌大的居室,环壁布以宣纸,紫檀,香木,绿藤,一应家具皆采集自然,一尘不染,木制的书架上摆满典籍,却颇为凌乱,似乎日常经常挪动翻阅,这洞府主人施术之处,皆在主位附近。
主案之上,放着一方木盒,并未上锁。
区长老一路至此,直见到此情此景,心中虽有犹疑,然而他身为剑峰之主,自幼以剑入道,胆识魄力自然不在话下,面对这般玄虚故弄,还不足以让他惊动身心。
这洞府主人似乎在故意引我派之人前来,机关设置的细节之处,说是无心,却处处紧要。他在这样隐秘的所在,以我派誓言作引,究竟出于何故?
这魔修,真与我派有什么渊源不成?
莫非,是他?
区长老心中泛起一丝波动,望着桌上的木盒,递出长剑,轻轻扬指一挥,剑气便率先飞出。
木盒上的锁啪的一声,撞击在案上,锦锻裂开一角,登时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与此同时,通道的另一头,薛仪两人也终于到了一口地下室里,眼前的石门轰然推开。
两人身心具疲之时,此时正见着帷帐开处,竟坐着一位白衣女子!
原是昏暗森冷的地室,突然显现出与暗淡的背景截然相反的一道白,此情此景,任谁见到都忍不住心中骇然!
晓是心性一向颇为沉稳的邵乘风,此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白衣人长发未束,独自盘坐在席上,衬着墙上的珠光,身姿如竹,眉目如画,坐在一架长琴之前,见到来人,竟然独自拨动了琴弦。
琴声回荡,绕梁不绝。
她那悠闲自在的样子,竟与整个洞窟的阴森鬼寒极不相符。
“阁下何人?”邵乘风率先开口问道。
然而对方并不回话,仍然噙着两分淡笑,静默无言,似乎已经等候在此多时了。
“她的身上,没有内力波动。”薛仪眉头微皱,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邵乘风摁住剑柄,错身护在薛仪身前,再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子,幽光粼粼,照出了更多的细节,他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薛仪问。
“这个抚琴之人,”邵乘风惊讶道,“是个机关人偶!”
他与器峰长老肖越有些私交,曾经在他那处见过无数的机关巧术,自然很快看出了这个“人”的不同之处。
虽然这个人偶做得栩栩如生,但是机关和真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比如她——没有脉搏和呼吸!邵乘风如此想着,体内瞬间调动起一道灵力,舒展蔓延,将她的脉搏探查过了。
“果然死寂一片。”他总结道。
“竟是人偶么?”薛仪眉头一皱,忍不住上前细看,刚走到他跟前,那抚琴人竟然缓缓抬起了头,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又露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