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临近中午,多兰·林将桌子用麻布简单擦拭了一下,然后将行李放在桌面上,自己拿着水杯逛农场。
他的脚步踩弯了丝丝草,踩出来了一个个小坑,小坑一直绵延到了山上。
162号农场的后山上长满了无规则排序的橘子树,这些树木的每一株都有克莱尔大腿粗细,枝叶繁茂,花苞茂密,看起来充满生机,多兰·林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闻到了浓郁的柑橘清香。
他站在山顶低头看去。
他的农场整体向东南方倾斜,一条河穿过农场的草皮,将农场分成了东南、西南、正北三块,三块土地按照面积大小排序,依次是正北、东南、西南,在东北和西南两个土地板块上还有两个小湖泊,西南方的草皮上,有一栋看起来有些破损的木屋,应该是曾经的畜棚或者是魔法生物的房子。
克莱尔居住的木屋位于正北板块上,在房子背后,就是长满橘子树的山坡。
“162农场好大啊。”
多兰·林走累了,他喝了一口香醇红茶水,坐在山坡上吹着风,柔软的山风掀开他的额发,抚摸他的脸庞,让他的睫毛微微发痒,这一刻,多兰·林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
“舒服!”
他取下来自己的帽子,让自己小巧,几乎隐没在纯黑发丝中的圆润塌耳朵也感受到了风的温度,这是他在鎏金帝国不曾做过的事情,那时候,他总会因为旁人异样的眼光而戴上不同种类的帽子遮盖住发顶不够美观的耳朵。
现在都不需要了,这么大一个农场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在这个安静的清晨,长途跋涉的旅人多兰·林笑着把帽子一丢,仰躺在了山坡上,在微风和青草的抚摸下,陷入了睡眠之中。
——“林先生?醒醒。”
多兰·林被放在手臂上的的力量推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侧躺着睡着了,在他的头顶有着两个均匀的呼吸声。
“不好意思!”
多兰·林立刻坐起来,在他逐渐清晰的视野里面,眼前站着两个人,一位是留着胡须的老年人,一位是穿着魔法师袍子的中年男人。
“你好啊,林先生。”
老人弯腰,拿下圆顶礼帽行礼:“我是橘子镇的镇长艾萨克·霍尔,像你这般年纪的孩子一般都叫我霍尔爷爷,我身边的这位魔法师是我们小镇的守镇魔法师,也是我们小镇教堂的祭司。”
“你好,我叫做马南·艾迪,你可以叫我艾迪。”
中年男人对着多兰·林微微点头,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我知道你也是初级魔法师,等你在农场里面忙完,记得来教堂办理魔法师入驻手续。”
“好的,二位早上好。不要叫我林先生了,二位长辈,直接叫我多兰就好。”多兰·林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浮灰,有些羞怯地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事,长途跋涉本来就辛苦,我们今天就计划着去村口接你的,但出了点意外,没想到,克莱尔那个混小子竟然直接把你带过来了。”
克莱尔一大把年纪被叫做“混小子”,霍尔村长对于他可以说是毫不留面子,多兰·林有些想笑,但为了克莱尔的面子,他憋住了。
“想必你这一路上没少被克莱尔唠叨吧?没关系,大胆笑出来!”
艾迪眨眨眼睛,眼尾炸开了花纹,这个笑容带着少许的促狭、揶揄,更多的是对多兰·林的亲切,多兰·林意识到艾迪虽然长相一般,但是气质风流,他想起来了浪漫多情的吟游诗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眼睛。
“他话确实有点多,但是他是位好心人。”
多兰·林有点不擅长应对风流的男人,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说话。
“不要紧张。走吧,我们去你家里面,给你分配一下镇里面给你准备的物资。”
艾迪觉得多兰·林还挺腼腆,很可爱,他故意伸手,将有些害羞的多兰·林拉起来。
他们三人从山上走回小木屋,一打开门,多兰·林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原本陈旧、布满灰尘的小木屋,现在已经被撇去了浮灰,露出了木头原本的红褐色,除此之外,多兰·林还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端端正正的两套农夫服配上农夫草帽。
“多兰,这小屋的卫生已经由身边的魔法师艾迪用家务魔法全部清理干净了,我给你带了一些物资,都是在小镇生活的必备物品,食物和新鲜的矿泉水都放在厨房了,希望你在这里生活愉快。”
“如果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从农场出门右转,顺着那条路一直走,走到镇里面,然后去门口有猫头鹰雕像的灰蓝色房子找我。”
霍尔村长背着手,在干净的地面上愉快地转了两圈。
“太谢谢了二位!”
多兰·林难掩兴奋地在各个房间穿梭,如同第一次进入新家的小狗一般,艾迪把他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他卧室的被褥现在都是已经铺好的样子,床上甚至有一床有着太阳香味的被子。
“这小屋的卫生本来应该在你到来之前打扫的,但是很不好意思,最近幽影山谷那边不太安分,所以我昨天没有抽出时间。”
魔法师艾迪抽出自己的法杖,手挥舞着,把头顶的木头也擦了一遍,被搅碎蛛网织衣蛛惊慌失措地躲进了木头缝隙里面。
“幽影山谷?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很危险。”
多兰·林有些惊讶询问。
“就是很危险哦,多兰,平时不要接近西南边。”
艾迪收回自己古铜色、缠绕着金属叶片的法杖,轻笑一声:“身为一位初级魔法师,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个世界不仅有着魔法粒子,还有因为污染、人性中的阴暗面、杀戮等等原因造就的暗粒子,这些暗粒子会聚在一起,形成【迷雾边境】,封锁住一片区域。”
“这个我知道,我的魔法老师们曾经跟我说过这个问题,他警告过我,初级魔法师也会迷失在迷雾边境中。”
“是的,所以多兰你最好离橘子镇的东南角远些,如果不是必要,那就不要去那边,毕竟穿过那片紧挨着橘子香草森林的利威尔森林,就是幽影山谷了,那里面不仅有着不友好生物,还有着黑魔法师的脚步。”
艾迪轻拍多兰·林的肩膀,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课本上对于【迷雾边境】的描述只有‘远离’这一条,但是根据实际来说,我们这些在外值守的中级魔法师心里都清楚,【迷雾边境】有着灵性,它会不择手段地毁掉天赋惊人的魔法师,包括且不限于故意放出不友好魔法生物、纵容保护黑魔法师等等。”
多兰·林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惊恐地看着艾迪。
“没事没事,放心,我平常经常去那边‘打扫卫生’的。不过你的天分很高,一定保持距离,必要的时候,捏碎这个东西,我会过来保护你的。来,伸手。”
多兰·林乖乖地展开手掌。
“真乖。”
艾迪将一个玻璃手串放进了多兰·林的手里面,多兰·林将手串拿起来一看,那是一个坠着小蝴蝶的软胶竹手串,很轻,小蝴蝶是淡绿色的,有着类似玻璃的光泽,手感柔软。
“……谢谢。”
多兰·林在艾迪促狭的目光中后退了好几步。
“很适合你。”
霍尔村长适时插入,缓解氛围,他看着那雪白手腕上的黑色手串夸奖道。
“不好意思村长。”艾迪又对着村长眨眨眼睛:“你知道的,很多时候有些话题是我们魔法师之间的小秘密。”
“不好意思。”多兰·林也跟着艾迪一起道歉,刚才他跟艾迪小声交流,无视了村长,应该是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但是霍尔村长依旧大度地微笑着说:“你们是在聊属于魔法师的话题吧?放心,我们这种普通人,其实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呢。对了,多兰,准备好接手你的新手任务了吗?”
——多兰·林看着眼前的一袋种子、一筐叽叽喳喳的深蓝色小鸡和放在桌面上的一摞厚实书籍,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位魔法农场主,他的新手任务不只是要养活深渊鸡和香薰睡莲,还要学习一些有助于农场建设的魔法,艾迪会在年度考核中顺手考验他。
除此之外,他还要负责定期巡视自己和指定的三个空闲农场的橘子林,观察、制止、报告魔法生物危害,填写文件,每月提交到橘子镇教堂交给艾迪,并且,他还要学习和制作橘子树特供的、生长过程中需要的魔药,负责这四个农场橘子树的魔药施放。
“任务竟然还挺多……”
多兰·林看着那一摞崭新的魔法书,觉得有些棘手,不过他这人先天性乐观,他心想:“我还是先吃饭吧!”
多兰·林走近壁炉,将村长给他的物资拎进厨房中,小小的厨房里面,现在堆满了面粉、西施瓜、腌制红猪肉、粉皮蛋等等。
多兰·林折腾了一天有点累了,他准备吃得简单些。
他将两个粉皮蛋,一勺面粉和西施瓜丝搅在一起,又加入少许橄榄油,苏打粉和盐后,将这份浆液倒入锅中,放上水煎制,另外他加热了些长角马奶作为饮品。
这样子吃有点敷衍,不太符合多兰·林的饮食美学,但多兰·林今天跟着村长和祭司走了很远办理手续,已经非常疲惫了。
“嗯,还要喂一下小鸡们。”
在蔬菜饼煎制的时候,多兰·林拿着蜡烛,走出了厨房,在客厅的地板上,小鸡们正在木篮子里面叽叽喳喳。
多兰·林掀开篮子盖,和里面的五只小鸡对视。
这些小鸡是半大的年纪,圆润,长着嫩粉色的头冠,有着深蓝色的身体和黑豆一般的眼睛,个别小鸡的额头,翅膀上点缀着白色斑点。
“叽叽?”
小鸡们整整齐齐地歪头和多兰·林对视。
好可爱,虽然有点大,和我印象中的家养小黄鸡差别很大。多兰·林伸手,每个都搓了一遍,搓得小鸡喳喳叫。
但是小鸡该怎么养呢?
“让我找找……”
多兰·林想到法师有给他一本饲养魔法动物的书籍,他在桌子上找了半天,终于翻找了出来。
“深渊鸡……找到了!”
厚实的纸张上面,小鸡素描栩栩如生,多兰·林仔细看着,研究如何喂养小鸡。
“深渊鸡身体强壮,素质很高,成年之后体长可达五十厘米左右,性情聪慧,一般每隔三日下蛋。幼崽期饲养要注意保暖,食物尽量以新鲜蔬果与荧光鱿鱼碎为主,并且需要饲喂软骨或者骨粉,保证小鸡身体的正常发育。深渊鸡一月龄即可长到二十厘米左右……”
多兰·林看完书,进到卧室翻找自己带过来的行李,找到了一件有些陈旧的兽皮外套,他将外套拆开,平铺在竹篮子底部,然后将削下来的果皮和一些新鲜疏果剁碎,倒入了小碗中。
多兰·林给另一个小碗中放满水,给深渊鸡们放了两个碗,等他从厨房端着饭出来,深渊鸡们已经差不多吃好了,正在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互相梳理毛发。
“以后我们在一起好好生活。”
多兰·林把热气腾腾的小鸡们抱进竹篮子里面,坐在椅子上,他则坐在另一个椅子上,配着牛肉干安静地吃完了自己的晚饭。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中,皎洁明亮,多兰·林熄灭油灯平躺在床上,月光照亮了他的容貌,他看起来平静,柔软,睫毛轻颤,鼻子挺直,嘴唇柔嫩,呈现出一种年轻独有的丰润,在周围朴实环境的衬托下,像是一枚莹润的珍珠。
他轻轻搓了一下自己的眼眶,小声说:“该睡觉了。”
“呼噜噜……”
小鸡咕蛹了一会儿,互相梳理羽毛,然后睡着了,多兰·林在小鸡的呼噜声中闭上了眼睛。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