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齐，小霞老远就使劲朝他使眼色。

小齐走近一看，发现刘江在柜台里，正在往外收拾东西。柜台外面，站着新建和那个叫光辉的年轻人。

新建冲小齐点点头，转身走开了。

“你回住的地方把你东西收拾一下，”刘江面无表情地对小齐说，“一会儿在出站口碰头。”

小齐点点头，一声不响地折回来，硬挤出些笑容对小霞说：“再见吧！”

“有空儿来玩儿！”小霞笑着说。

小齐点点头，黯然地扭头就走。

小霞目送小齐离开，柜台忽然被拍了一下。

“电话！”马霞笑着说。

小霞赶紧拿了几毛钱，跑过去抄起电话，喂了一声。

“霞不是？”一个抄浓重山西话的男人问。

“谁？”小霞愣了一下，问：“建军了？”

“听出阿来了？” 建军笑着说。

“你怎打到这儿来了？” 小霞奇怪地问。

“不是你给的？”建军说，“记不清是哪个，刚才打到恁姨家了。”

“有人接没？” 小霞忙问。

“一个女的，”建军说，“很问阿是谁哩！”

“我姨了肯定！”小霞跺了下脚说，“你怎给她说哩？”

“我说找你哩，”建军说，“她不说你在，很问我是谁。”

“你怎又打这儿来了？” 小霞问。

“我记得你开始写信给我说个电话，”建军说，“后面又给我说个，记不清哪个是哪个，打了那个打这个。”

“你怎哩？”小霞问，“打电话。”

“阿在郑州了呀！” 建军说。

“你来郑州？”小霞惊讶地问，“在哪儿了呀？”

“火车站出站口，刚下车。”

“你怎哩，来郑州？”

“去固始哩，下午走。”

“你在哪个出口哩？” 小霞问。

“就这个出口呗，”建军说，“一堆人，这儿有几个小卖铺，公用电话。”

“那你在那儿等吧，我现在过去。”小霞说。

挂了电话，小霞把零钱放下，冲马霞笑着点点头。

“听不懂，”马霞笑着说，“他说找谁哩，半天听不懂！”

“我们老家话，你可是听不懂！” 小霞已经走远，回头笑着大声说。

“我出去一下，”小霞对小敏说，“给我看一下柜台。”

“送货哩？”小敏问。

小霞胡乱应了一声，人已小跑出好远。

在火车站广场，建军迎上来，老远就气愤地大声说：“说好打个电话五毛钱，打完要五块！”

“哪儿啊？”小霞问。

“就那个！”建军回头一指。

“算了，算了，”小霞说，“五块钱，拉倒吧！”

随即又问：“你来郑州怎哩？你去固始怎哩？”

“那儿给说了个活儿，说能挣钱。” 建军说。

“固始有甚好活儿？”小霞一听就想发火，“那姐夫就是固始的，固始有活儿挣钱，他跑咱那儿挖煤哩？”

“那说能挣钱哩！” 建军深信不疑地说。

“谁说的？” 小霞问。

“也是那村煤矿上的。” 建军说。

“就是，”小霞说，“他在家有好活儿不干，跑咱那下煤窑？”

“去看看呗，”建军说，“不了就回。”

“下午几点的车？” 小霞问。

“四点。”建军说。

“我正上班了呀，”小霞说，“你怎弄哩？”

“我没事，瞎转转吧，”建军说，“亚细亚二七塔不在附近哩，怎走哩？”

小霞扬起胳膊往远处指着说：“顺这条路到那儿，拐往那边走，到十字路口，再往那走，就看见了。”

“说的那晕头转向。” 建军说。

“走，走，往前走走，”小霞说，“再给你说吧。”

过了长途汽车站，小霞指着路边的五层楼说：“这就是中原商场。”

建军抬头看了看，说：“你就在这儿上班哩？”

小霞啊了一声，在路边停下，又指着远方，说：“你顺这条路一直走，前面十字路口，往右拐，就看到了。”

“怎，”建军问，“你不跟我去？”

“那姨马上就来了，”小霞着急地说，“她一听你电话还不赶紧来？我回去哩，不管你了，你快走吧！”

刚回到柜台，正喘着气，兰姨果然出现了。

等兰姨走近，小霞有些不自然地说：“姨，我回去做饭吧？”

“不用了，”兰姨笑着说，“今天在商场吃吧。”

这时，刘江走了过来，掂着几袋东西，笑着说：“走了啊！”

“好，再见！” 小霞笑着说。

看着刘江离开，小霞对兰姨说：“小齐他公司柜台卖了。”

兰姨不在意地哦了一声，笑着对胜利说：“我想买个摩托车。”

“买个啥摩托哩？”胜利笑着问。

“80呗，”兰姨笑着说，“女的骑的不就这一种？”

“相中了？”胜利笑着问。

“没车，”兰姨笑着说，“得等俩月。”

“那个车泼皮，”胜利说，“男女都能骑。”

“就是，”兰姨笑着说，“送货也方便。”

马霞走过来，对小霞说：“你的电话。”

“俺的电话？” 兰姨笑着问。

马霞笑着指了一下小霞，说：“她的电话。”

小霞拿了几毛零钱，红着脸出了柜台。

“说好五块，”电话里，建军气愤地说，“照完要二十！”

“你照甚哩？” 小霞问。

“二七塔，”建军说，“照个相，照前说五块，完了要二十，不给不让走。。。”

小霞一时气得无话可说。

“你过来给我要要呗，”建军说，“二十呀，卖几亩玉胶了呀！”

“我认识他？”小霞气恼地大声说，“我要过来？你不能照别照呗，刚上过当，怎又上哩？！”

两人气呼呼地谁也不说话，相持了一会儿，小霞说：“那姨在柜台哩，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挂了电话。

晚饭后，兰姨一家人照例到绿城广场转转。看着儿子和一帮孩子们玩滑轮儿，兰姨支开老公，问小霞：“今天是你男朋友了？”

小霞没吱声。

“老家的？”兰姨又问。

小霞还没吱声。

“你都来郑州了，”兰姨语重心长地问，“还打算回去找哩？”

“我说话比较直啊，”见小霞还不吱声，兰姨继续说，“小霞，你知道。今天电话打到家里，那人非常没礼貌---农村人就这样！你往后和他们不一样了，你看看你现在还和他们一样哩？再过几年，给你买个郑州户口，你和他们才不一样哩！你到时候找肯定找个城市的，绝不可能再回去找。时间越长，你越发现：恁俩差距越来越大，到时候让你找他，你都不愿意，所以，不如早点给他断了。”

“你不要着急，”看着小霞始终低垂着眼帘，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兰姨笑着说，“到时候姨给你介绍个，和恁姨父已经商量好了，明年买了房子，咱现在的房子，到时候给你出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