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本次航班。

我们的飞机即将开始下降，预计将在上海降落，当地时间7月21日。请您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系好安全带，并妥善安放随身物品……”

机组的广播声穿透沉沉的梦境，将叶子从深度睡眠中拉回现实。她缓缓推开小黄人眼罩，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

等等！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这次回程，跟着方素商一起，被升级到了商务舱！

也就是说，她现在就坐在大老板身边！

她的动作顿时一僵，伸展到一半的手臂硬生生收了回来，僵硬地坐正，却又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往旁边瞥去。

一看之下，她的睡意瞬间全无，整个人彻底愣住了。

方素商整个人都陷在座椅里，微微低着头，乌黑的半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被细碎的泪痕浸湿，贴在泛红的肌肤上，带着一丝狼狈的凌乱。

原本清冷矜贵的五官，此刻被点点泪痕浸染，变得柔软了几分，像是一块被水打湿的冷玉。

那双本该凌厉张扬的桃花眼，如今却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意，眼尾的潮色未褪，睫毛湿漉漉的，像是沾了雾气的蝶翼，轻颤之间，模糊了眼底未干的光。

眼眶里的泪水更是止都止不住，方素商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还没来得及碰到眼角，新的泪珠又顺着睫毛滑落，蜿蜒地沿着脸颊滑至下颌。

叶子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震惊又惶恐地递过去，语气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方……方方总，你还好吗？”

方素商伸手接过纸巾，轻轻擦了擦眼角，鼻音微微发涩，低声说了句：“谢谢。”

然而，还不等他松一口气，下一刻——

眼眶里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又涌了出来！

新的泪珠又顺着眼尾的弧度滑落，一瞬间就把刚刚拿到手的纸巾打湿。

方素商：“……”

叶子眼睁睁看着他刚擦干的泪水又一次滑落，顿时惊恐得不行，压低声音，语气满是担忧：“方总，是K国那边的生意又出了什么问题吗？您别压力太大了！”

方素商藏在鞋子里的脚已经开始动工，试图在地毯上抠出一座霍格沃兹城堡，脚趾蜷得快要抽筋。

方素商在脑海里崩溃地咆哮：“小王八！就不能换一个惩罚嘛！！泪失控是什么鬼啊啊啊啊！！！”

方素商握紧湿透的纸巾，死死咬住后槽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还有一丝尊严。

可惜，眼角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他只能再一次狼狈地抬手去擦，可擦掉一滴，新的泪水又无声地滑落，他的眼睛好像变成坏了的水龙头，像是永远都停不下来一样。

系统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哦宿主，倒计时结束之后的惩罚都是随机抽签的，小亡也没有办法呢。”

手表屏幕上的倒计时终于归零，然而，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暗红色的字

【初级惩罚：宝宝你是一个小哭包，快去找到那个TA，要求一个大大的拥抱吧！（持续时长三天）】

又是一颗温热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方素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掌心又多了一滴可怜兮兮的泪。

他这辈子自从有了记忆之后再也没有哭得这么残过！

一向冷静自持的方总，就这么坐在商务舱的座椅里，眼角泛红，泪水一滴接一滴地落下去，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旁边的小助理已经彻底陷入震惊，目光从担忧逐渐演变成见了鬼的惊恐，整个人紧张得像是随时要去按空乘的呼叫按钮。

方素商赶赶紧抽了一张新的纸巾，捂住双眼，干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且理智。

“不是K国那边的事情，可能……可能是在K国那边不小心碰到什么花粉过敏了，我的眼睛才忍不住流泪。你别太担心。”

半晌，小助理迟疑地点点头，“方总要是很不舒服的话，我帮您在机场定个车，直接去医院？”

方素商心里“咯噔”一下，头都快摇成拨浪鼓了。

医院？开什么玩笑？！

难不成他要在医院里当着医生的面哭个三天三夜，然后再当场被请去精神科喝茶？

“不用了，我……我已经叫好了车，这是过敏的老毛病了，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

“那方总，我就送您到这里了，您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叶子一步三回头，满脸担忧，看上去恨不得再多叮嘱几句，方素商朝她挥挥手，再次拒绝了小助理送自己回家的好意，叶子才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机场大厅人流穿梭，熙熙攘攘，方素商站在原地，狠狠吸了吸鼻子，伸手抽出包装袋里最后一张纸巾，一边捂着眼角止不住滚落的泪珠，一边低头快步往外走，不想再给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还没走几步，他便直直撞上了一堵肉墙。

方素商脚步顿住，泪眼朦胧间，抬头看向对方。

那张脸……许久不见，却依旧熟悉。

——陆沅庭。

方素商的呼吸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与此同时，对面的男人也定住了。

“方素商，欢迎回……你怎么了？”

陆沅庭的话语戛然而止，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在他脸上流转一圈：“怎么哭了？”

方素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陆沅庭好像川剧变脸似的，瞬间切换成了制冷机模式，急促地开口，“昨天不是还说K国那边一切顺利吗？是康宁那边突然变卦了，还是有其他人给了你脸色瞧？”

看着陆沅庭浑身的低沉气压几乎要结冰了，方素商赶紧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没事，你听我……”

“怎么没事！”陆沅庭的声音陡然一沉，目光紧紧锁在方素商泛红的眼角上，“你都哭了，哭得嗓子都哑了！”

方素商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别过脸去，却被陆沅庭轻轻捏住下巴，强迫他转回来。

“谁让你受委屈了？”陆沅庭的拇指轻轻擦过方素商眼下的泪痕，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你从来不会轻易哭的。”

就在这时，方素商手中的最后一块纸巾也彻底湿透了，他绝望地攥紧手心那团已经不堪重负的纸巾，一把揪住陆沅庭的领带，把一米九的男人狠狠往自己这边一拽，强行让他微微低头，瞪着红彤彤的眼睛凶巴巴道：

“真的没事！我就是过敏了，眼泪才止不住！快走，我手里一张纸巾都没有了，再耽搁下去我就要把眼泪擦在你七位数的手工西装上面了！”

他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凶归凶，但听起来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透着一丝软绵绵的委屈。陆沅庭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撞上他的额头，却在听到“过敏”两个字时愣住了。

陆沅庭下意识地扶住方素商的肩膀，刚想皱眉开口，便迎上了一双红彤彤、还泛着水光的眼睛。被泪水打湿的方素商，好像一只红着眼睛的小兔子。

方素商气得跺脚，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陆沅庭！快走，再不走我真要丢脸丢到家了！”

陆沅庭叹了口气，他抬起手，干脆利落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直接罩在方素商头上，顺势揽住他的肩膀，把人半按进自己怀里。

温热的布料落下，带着陆沅庭身上的气息，干净，冷冽，却又透着一点雪松的淡香，一下子遮住了方素商的整个世界。

他再也看不见来去匆匆的行人，也看不见那些或诧异或探究的目光。

黑沉沉的一片，世界仿佛被人温柔地按下了静音键，四周只剩下被包裹住的安全感。

温暖、安全，甚至让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陆沅庭的手掌稳稳地落在他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沉稳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不是怕人看见吗？”

“我藏着你，带你回家。”

方素商两只手紧紧拽着陆沅庭的西装，他被陆沅庭半抱半搂着穿过人流，走得磕磕绊绊，忍不住小声嘀咕——

“陆沅庭，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像是一个飘来飘去的无脸男？”

“不奇怪。就算奇怪，他们也只会觉得是我的癖好奇怪。”

“……”

方素商顿了两秒，刚想反驳，就听见男人沉稳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圆圆，抬脚，有台阶。”

方素商被裹在西装里，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外面的路，只能乖乖抬脚，亦步亦趋地跟着陆沅庭的步子走。

走了几步，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又开口了，声音还带着鼻音，却故意带着点坏心眼调侃：“那要是被人看见了误会了，估计明天整个海市都要传遍了，陆大少爷原来是个断袖！”

陆沅庭抬手按了按某人在西装下偷笑的脑袋。

方素商笑得更开心了，脑袋在西装里晃了晃。

陆沅庭的目光自上而下地落在方素商身上，或许是打算一下飞机就直接回家，方素商今天没有穿往常的商务装束，而是随意套了一件宽松的T恤，搭配一条休闲短裤，此刻被他半长款的西装罩着，只露出一双白净纤细的腿。

淡粉色的膝盖微微并着，白色的袜子松松垮垮地堆在脚腕处，运动鞋上还别着一只小小的布袋熊挂饰，莫名有点可爱。

陆沅庭看着，忍不住笑了笑——

“那他们只会背后偷偷嫉妒我，找了个大美人当老婆。”

“哎！陆沅庭，你怎么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