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己昂被掐得开始剧烈咳嗽，力气像被抽走似的逐渐软了下去，几乎要摔倒在地。

李兆兴眉头一皱，松开了钳制住他脖颈的手：“怎么回——”

话音未落，付己昂猛地转身，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他脸上。

李兆兴毫无防备，整个人踉跄往后退去，丁零当啷撞倒了身后的茶几。

“差不多得了。”付己昂喘着气，摸了把火辣辣的脖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温度，他恶心地甩甩手，“个老不死的，恶心我就够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李兆兴缓缓支起身，一抹嘴，抬眼看他，似乎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

“啊……我带出来的孩子，演技果然不错。”

付己昂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恶心你就够了？”李兆兴扶着茶几站直，步步逼近，眼神阴毒，全然没有了伪装出的温和样，“孩子，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碰过你吗？”

付己昂绷着脸，再次握紧拳头。

“我是亲你了？舔你了？”李兆兴一步步走到他身前，凑近耳畔，“还是操|你了？”

“李兆兴……”这狗东西在自己面前摆出的一贯是人模狗样的样子，从来没说过荤话，如今是付己昂第一次见到他的本来面目，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你个屌长脑子里的傻逼……”

“不找人的话，我这么多年怎么能忍住不碰你，嗯？”李兆兴轻佻地勾起他下巴，“我亲手养大的小昂啊……怎么在外面认识了个野男人，就敢跟我闹脾气了？”

付己昂猛地拍开他的手往后退去，伸手抄起旁边的落地台灯。

“底下那个孩子，易礼，你见过了。”李兆兴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怎么样？跟你16岁那会儿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是不是？”

付己昂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他一见到那孩子，心中就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不止他呢……还有十八岁的你，二十岁的你……各种时期的‘你’，我都有。”李兆兴扯出个扭曲的笑容，尾音挑衅似的上扬，“真想哪天让你们聚一聚……”

“可惜了，那帮小东西在床上只会哭……”李兆兴舔了舔嘴角，眼神愈发露骨，“如果是你的话，会不会表现得更——”

“咚！”

付己昂再也听不下去，抡起台灯狠狠砸向他的脑袋。

一声闷响，李兆兴趔趄着往后栽倒，又乒铃乓啷撞翻了身后的书架。

书架上各种花花绿绿的纸壳书散落一地，付己昂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冲出了房间。

主楼太大了，他在二楼脚步慌乱地绕了大半天，结果不是死路就是露台，电梯又不敢进，生怕开门后被人来个瓮中捉鳖。

最后凭着记忆拐过个拐角，终于找到下去的楼梯，冲下一楼后又发现根本不是来时的客厅。

他磨了磨后槽牙，想着随便找个房间翻窗出去得了，刚拐个弯，迎面又撞上了刚才的那个孩子。

“是，我拿到了，但是还没有看……”小孩已经换了身正常的卫衣，手里还举着手机，看见他后表情明显愣住了，“……见他。”

付己昂反应过来，往后退了退，下意识伸手抄起走廊旁边摆着的陶瓷瓶，警惕地看着那孩子。

但内心却纠结万分。

面前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孩，甚至是……因为他才遭到如此对待的小孩，他完全下不了手。

“是，收到。”小孩语气没变，挂断了电话，抬眼看着他。

付己昂紧了紧手中的陶瓷瓶，感觉手心里都渗出了汗。

他要是走过来，就把陶瓷瓶往墙上一砸转移注意，然后转身跑。

他要是喊，就先把陶瓷瓶往墙上一砸，然后过去捂他嘴巴。

他要是跑，就把陶瓷瓶往他后背砸，然后追。

总之这个陶瓷瓶是必须要碎的，没办法。

但小孩没跑，没朝他走过来，也没叫。

在盯了他半晌后，小孩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到他怀里。

扔得很稳，没有刁难他的意思，物体在空中划出个平稳的弧度，付己昂没攥着瓶子的手下意识一伸，接住了那个东西。

是他的手机。

“付前辈。”小孩轻声道，“不要走正门。”

“什么……”付己昂还有些恍惚。

“转身，沿着这条走廊走到分岔路右转，是花园。”小孩看着他，“花园里有个小门，他不知道。”

付己昂死死盯着那小孩的眼睛，突然一咬牙拽起小孩瘦削的手腕，拽着他往他指的方向跑。

“前辈，”小孩踉跄着跟上，边跑边说，“我没骗你。”

付己昂抿着唇不打算回应，边快步跑着边抬起头扫视走廊。

顶灯刺眼，没看见有摄像头，但这么大的庄园，不可能一点安保系统都没有。

为了不被李兆兴抓到，动作只能快。

快点，再快点。

沿着小孩指的方向冲了半晌，果然在拐过岔路的走廊尽头看见了花园。

付己昂手里还攥着陶瓷瓶，他心疼那孩子，但不代表就会天真到全盘相信。

如果冲出去后外面有人，不管是谁，他都会拿这瓶子把那人往死里砸。

这陶瓷瓶是必须要碎的，没办法。

撞开走廊尽头的玻璃门，燥热再次扑面而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花园里一片静谧，没有人，甚至连虫鸣都没有。

“门在牵牛花架后面，快走吧前辈。”小孩挣开他再次开口，呼吸还有些急促，“瓶子我拿回去。”

付己昂回头看着他：“你跟我走。”

“我不走。”小孩扯着嘴角笑笑，“前辈，我需要这次机会。”

“什么？”付己昂愣住了。

“我……没有你这样的实力，也没有背景和人脉。”小孩看着他，眼神里泛起苦涩，“李老师是我能接触到的唯一的……”

付己昂没跟他废话，再次扯过他的手腕往小门拖去，边走边点亮手机开始打车。

他的车停在正门，现在是开不了了，只能看过几天能不能找个代驾来取。

花架下的小门通着的是条有些冷清的商业街，店都没几家，这会儿半夜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手机震了震，显示司机七分钟后到达。

“前辈！”小孩再次挣脱他的手，“我真的不能——”

“你他妈才16岁！”付己昂忍无可忍，压着嗓子吼他。

小孩被吓到了，整个人一怔。

“你还年轻，去报警，上网揭发他。”付己昂捏着他肩膀，“别让他毁了你，资源是会有的，总会有——”

“没用的。”小孩突然扯出一抹笑，“他们之前也有人报过警，发帖，根本没用，李兆兴能把所有事压下去。”

付己昂只觉得一阵寒意爬上后背。

小孩轻轻掰开他手指，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花瓶，重新转身推开小门。

“因为长得有几分像你，我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小孩回头看着他，“谢谢你，前辈。”

“噼里啪啦——”

玻璃花瓶被猛地砸到客厅地板上，碎片炸开，花瓣混着水渍飞溅。

“我所有事，所有东西都全权让你操办，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别墅内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孟归最先反应过来，扑上来拽着肖酉安的肩膀往后扯：“行了，大半夜的——”

“滚开！”肖酉安狠狠甩开他，指着客厅对面站着的毛豆，“你也给我滚！我受够了！”

毛豆缩在墙根，眼眶通红地张了张口，带着哭腔：“可是我真没——”

“滚！听不见吗？！”肖酉安伸手扯过旁边的玻璃杯再次往他面前一砸，毛豆没躲，被水浇了一身，整个人瑟缩着后退。

“肖酉安！”章时泽也冲过来拦他，“你已经把他辞了，没必要再发这么大的火！”

那头陈裕和徐晟拽过毛豆，把人推出了别墅。

“让他滚！别让我再看见他！”肖酉安吼着，又砸碎了一个水杯。

徐晟重新推门进来，看见自己的专属水杯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嘴角抽了抽。

“别气了，啊，现在知道洗涤剂是他掉包的了，也把他辞退了，皆大欢喜不是？”孟归小心翼翼拍了拍他后背，“公司很快就会发声明澄清，这件事就结束了，没必要再担心了。”

“我他妈就是搞不懂，我对他难道还不够好吗？！”肖酉安红着眼瞪他，“我又没虐待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好了。”徐晟指挥着那头的工作人员清理地上的碎玻璃，“那帮低等人的脑子里装的东西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没必要这么说。”陈裕关好大门，弯腰落锁，语气有些犹豫，“毕竟朝夕相处，谁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肖酉安低下头，挣开孟归的手，转头往楼梯走去。

“哎，酉安！”孟归在后头叫他，“上去就休息了啊！别再乱看东西了。”

肖酉安拐了个弯，装作没听见，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其他人都在楼下呆着，空荡荡的二楼就显得格外安静，他关上门，灯都没开，脱力般颓然坐到床上，听着楼下的人乒乒乓乓一阵收拾。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前从一片黑暗到能看清房间物体的轮廓，别墅才终于回归寂静。

他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点开热搜软件。

#肖酉安瘟神词条的排名已经降了一些，但效果甚微，讨论度仍高居不下。

他之前一直逃避看到热搜，就是害怕看见自己被人辱骂。可真到了全网黑这天，他反而频繁地刷起了微博广场，自虐似的反复看着那些攻击性的言论。

里面不乏有粉丝替他说话，但那些言论很快被嘲讽声和攻击声淹没，石沉大海。

他机械地再次点击刷新，还没看清实时内容，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徐晟端着杯水在他身边坐下，把杯子放到他手里。

水还是温的。

“你来干嘛？”肖酉安凉凉瞥他一眼。

“准备睡了，顺路看看你。”徐晟伸手，轻轻搭上他的腿。

肖酉安啧了一声，把腿撤开。

“火气真大。”徐晟不恼，反而还弯着眼睛笑起来，“事情都结束了，怎么还冲我发火？助理没了再找一个不就行了。”

“没什么事就睡觉去吧。”肖酉安没接茬，把杯子重新塞给他。

“暴脾气。”徐晟笑着一揉他脑袋，又转过头摆出副思考的样子。

“不过毛豆也是够阴险，知道你亲自去挑的洗涤剂，特意掉包成含磷酸盐的。要不是查出来是他，用坚果棒传播外来物种和使用含有害化学物质洗涤剂污染土壤和水源的罪名都在你身上，你不是冤死了？”

“徐晟。”肖酉安看他一眼，“你，滚去睡觉。”

“好吧好吧……”徐晟叹了口气，喝了口杯子里的水站起身，“知道你在气头上，我就不烦你了。”

话落又弯腰拍拍他肩膀：“都过去了，不用担心，我们都站在你这边，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的。”

肖酉安没动，也没说话。

徐晟收回手，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消失，关门的动静从走廊另一头传来，肖酉安才动了动，眼神一片阴郁。

他掏出手机，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经纪人接起电话后语气都带着被吵醒的愠怒：“谁啊？”

“我。”肖酉安沉声道。

那头经纪人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劲，立马收拾精神放缓声音：“酉安啊，怎么了？”

“外来植物种子的散播。”肖酉安说，“具体传播手段有公开吗？”

经纪人那边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在思考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半晌犹豫着开口道：“没公布啊……我们和节目组都不知道种子具体来源不是吗？”

“嗯，知道了。”肖酉安说，“辛苦。”

话落，挂掉电话，冷冷看着黑黢黢的房间门。

徐晟，终于露出马脚了。

别墅外的路上有汽车驶过，车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晃得他一眯眼睛。

直到车声消失，他才皱了皱眉看了眼窗户，只看见一抹被窗户遮挡着，却仍然浓得化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