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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体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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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七夕后,杨柯时常无端地出神,周身的生气仿若被抽走一半。有个模糊难辨却又执拗不散的声音总在心底响起,唯有重见七夕夜晚的那人,心中空落落的感觉才会消散。就在这般若有若无的盼念里,终于迎来了正式开学之日。

崇文馆坐落于承影湖畔,而此次上课地点,已由馆内迁至承影湖中央的湖心亭。此亭建于湖心的一座小岛上,遥遥望去,松风鹤影,鸟鸣花浮,鱼乐泉飞。

杨柯手撑着头,惫懒地观景神游,心里啧啧感叹,这地方既宽展又幽静,要是小时读书也有这么好的环境,哪里还会犯困。正想着,却见众人纷纷起身,作揖行礼。

她转首一看,原来是以宇文拓为首的皇子们正款款走来。宇文拓身旁的宇文泰今日穿的一身玄色,显得人神采奕奕。不过她的视线瞬间便被他俩身后的伯喻勾去,他身着天水碧的锦袍,质地细腻,称得他眉目间英气俊朗,与前几次的一身雪白不同,今日恍若竹林仙人,楚楚风流。

“诸位客气。”众人纷纷落座。不出多时,只见一白发老头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抚着长须,信步入内。他尚未坐下,便环顾四周,悠悠开口道:“诸位,今日为师给你们讲《道德经》。”此人便是御书院的司业范晋了。

杨柯听着范晋的声音,语调平顺,如念经一般,眼皮子开始打战。另一边的云昌吉索性打起了瞌睡。这云昌吉虽是个天赋不错之辈,但也对这些治经之言毫无兴趣,更受不了先生催眠一般的讲书,只能用手扶着额,挡着半张脸蒙混过去。

范晋正口沫横飞,忽然停顿片刻,目光停留在云昌吉那里,面色渐肃:“昌吉,为师问你。”

云昌吉本来快要睡倒过去,听到自己被叫,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应声道:“回先生,今日讲的是《道德经》。”

说完,众人哄堂大笑,范晋面色一黑:“我还未提问,你怎么就知晓答案了?”

云昌吉见乐白对他一个劲儿地猛摇头,才反应过来,忙找补道:“弟子知道老师想问什么,这不是提前说了,刚好省去了老师的麻烦。”说完对着范晋嘿嘿直笑。

范晋扬眉道:“所幸你还知道我们今天讲的是哪本书。”

云昌吉听了忙点头,顺势坐直了身子,用动作向老师展示诚意。

宇文拓在一旁邪笑道:“我看昌吉啊,是书未读透,心倒先飞到九霄云外,连夫子的问题都能未卜先知了。”

范晋面色难看起来,这时,伯喻起身作揖道:“先生息怒,昌吉或许只是无心之言,他平日里对学问也是颇为上心的。我们从小一同长大,兄弟之间,偶有玩笑,还望老师不要见怪。”

范晋打量了他们三人一圈,捋着胡须道:“好了,学问之道,贵在诚心与专注,而非口舌之争。阿拓,你是皇长子,应当以身作则。”

云昌吉感激地看了伯喻一眼,又向范晋深深一揖。宇文拓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只好收敛了锋芒,默默点头应允。

房内的气氛由紧张转为和谐,众人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书卷之上。

杨柯看向宇文拓那边,他的座位挨着宇文泰,二人平常又如影随形,于是便暗自嘀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旁边的章可馨听到了她的话,瞪了她一眼。杨柯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回瞪过去。

“上节课纪夫子同你们讲了些《道德经》,今日为师也讲了一遍,你们背诵的情况如何呢?”

范晋的目光落定在前排的宇文泰身上:“泰儿,《道德经》第五十一章,第一句是什么?”

宇文泰拱手而立,怡然自若:“回先生,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范晋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由你指定人选。若是接不下去的,便自行去外面跪着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都是府中千金少爷,哪里受到过如此严苛的对待。一时之间,气氛骤然紧张。

宇文泰面上浮起一抹浅笑,启唇道:“今年入宫的女使中,有一位也是李太傅的学生,弟子认为,不如就让师妹来接。”

杨柯顿时愣在原地,却听范晋扬声道:“哦?黎初的弟子也来了?”目光在众人中间搜寻着。

她极不情愿地举起手:“先生,是我,弟子名唤杨柯。”

“好,阿柯,你来接上泰儿的下一句。”

杨柯干咽了口水,心里直发毛,抬眼瞥向身旁的云昌吉,所幸昌吉机灵,拿手指蘸墨,在桌子上把答案写了下来。

范晋看着杨柯点头微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着白髦,对她很是看好。

杨柯心虚地冲他笑了笑,随即向云昌吉的桌上瞥了一眼:“祸兮……福……所……”

“杨柯,”眼看着范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向了云昌吉的手,“答案不在你的心里,难道在同窗的桌子上?”

杨柯心底暗叫完蛋,眼见着众人哄笑开来,有的转首瞥向他们这边,目光中难掩轻蔑。她沮丧地瞅了云昌吉一眼,他也红着脸垂下头。

“弟子忘了后面一句。”她根本没背过这本书,更别提哪章哪句了。

“先生,这几日阿柯陪着我温书,或许是昨夜睡得太晚,白天精神不好,一紧张便忘记了。”乐白见范晋面色青白,赶忙帮她解释。

刘悦在一旁添油加醋:“甲等的水平,要是真温过书,难道连这前两句都不记得?”

“阿柯是第一次来上课,《道德经》的内容她并未上过,背不出也是常理。”乐白的话竟然起了反作用,范晋的语气更加严厉:“不会便是不会,如实说就是,为何还要边上人帮忙?杨柯,今日是我第一次为你上课,并不想闹的太难看,可是规矩就是规矩,你出去罢。”范晋爽快地挥手,目光并不看她。

伯喻开口劝道:“范夫子,杨姑娘是女子,也是第一次上先生的课,若直接让她跪坐于烈日之下,恐怕并不合适。”

杨柯正为他此举暗喜着,却听见一道不咸不淡又惹人烦的声音在第一排响起:“女子又如何?同是女子,如今公孙先生也身居要职。师妹向来遵守规矩,我想她应该不希望自己被区别对待吧?”

杨柯咬牙切齿道:“师哥说的是,无论男女,皆需恪守规矩。”她站起身,向范晋拱手鞠躬,“多谢先生赐罚。”

乐白与昌吉皆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她朝二人轻轻摇头,以示无需挂怀,唯独不敢去望伯喻的神情。

“好,杨柯,为师赞赏你敢做敢当的态度。”范晋现下倒是对她投向了欣赏的目光,不过下一句话还是让杨柯觉得他面目可憎,“下次课前,到御书院来,没背过,不许来上课。”

“是。”杨柯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垂着头走了出去,烈日曝晒对她来说倒是次要,在伯喻面前丢脸才是头等大事。

掀开门帘,一阵热浪猛扑过来,好像要将她整个身子吞掉,脚底下仿佛踩在炭火上炙烤,她被烫得像个猿猴似的原地乱跳。

这湖心亭四四方方,设计之初便有避暑之意,穿堂风吹过尤其凉快,可在亭外就是截然相反了。正午的日头尤其毒辣,晒得影子都萎缩起来。阳光穿透眼皮,只能眯缝着眼睛,汗水又顺着额头滑落下来,糊进了眼皮,闭也闭不得,睁也睁不开。杨柯只能一边抹汗,一边遮眼,脑袋里越来越晕乎,手里的书本看也看不清,记也记不住……

“睁眼了!”“醒了醒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涌入耳朵,杨柯费力地睁开眼,一阵凉风吹过,方才的燥热一扫而空。凝神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屋内。适才她被晒得晕了过去,刚巧被坐在窗边的人发现,于是将她抬了进去。这时,众人趋首上前,围成一团,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在看街上的猴子似的。

乐白关切地问道:“阿柯,现在感觉如何?”

范晋也躬身询问:“现在好点了吗?”一边捋须长叹,“为师不该让你去外面罚站的,在里面站着就是了,哎呀!”

听了这话,杨柯差点儿没再晕过去,“好……渴。”

“拿水来。”头顶传来宇文泰的声音。

脑中警铃大作,杨柯猛地抬头寻找他的身影。还没等四目相对,便眼前一黑。

恍惚中,听到章可馨的声音:“杨柯,虽然你没什么礼数,但你还真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冥顽不灵的。先生让你出去跪着,你偏逞这个强做什么?”不知她这是嘲讽还是关心。

刘悦咂咂嘴:“不是李太傅的关门弟子么?怎么连《道德经》都背不出来?”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星星之火,人群中议论之声开始响起。“是啊,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范晋沉声道:“怎么又在逞口舌之快了?”

议论之声稍稍停息,但有人小声反驳:“不过是关系户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考试之事,乃国之朝纲,不容议论。”伯喻的声音响起,窸窣之音顿时一挥而散。杨柯感激地看向他,伯喻回以微笑。目光收回之时,她瞥见宇文泰的神情复杂,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来不及细想,乐白向她递来水杯,“来,先喝点水。”

杨柯的喉咙早就干涸如戈壁,见了水更是两眼发光,接过水杯后急忙吞咽下肚,可速度太急,猛地呛在了喉咙里,一个没忍住尽数喷了出来,完完整整地落在了正对着自己的宇文泰身上。

一瞬间,亭内安静得异常。

宇文泰的上身被悉数淋湿,一滴水正顺着他的下颌明晃晃地滑下来。

杨柯瞪着那滴水点子,啪嗒一声坠到地上,她的心尖儿也跟着一抖。眼睛重又往上探去,只见他垂眸打量着自己,伸手慢慢地拂过脸上的水珠,再抬起眼睫时,那黑瞳里燃起了火星子,越烧越旺,快要喷将出来了!

杨柯赶紧拽起一旁呆住的乐白:“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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