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了不再吓我，这么快就修养好了？”

再次看到阿飘姜九画并未害怕，毕竟事已至此害怕也没什么鸟用，只能壮着胆子假装生气的质问她。

“你早上在集市售卖的是什么吃食，看起来很香，能不能给我讲讲它的味道？”

阿飘并未回答姜九画的问题，而是从屋檐跳下，轻轻飘坐到床沿，裙摆下露出两只小脚儿，摆来摆去，像是在等待投喂的小孩一般。

姜九画诧异地望向阿飘，从头望向脚，上次见面过于害怕，基本只留下一个“贞子”的印象。可眼前这女鬼平静下来的样子颇为素雅，隔着古服也能看出腰肢纤细。想必生前甚美。

“我可不是鬼。”

“哎呦我去，读心术啊，你还会读心术？”

“那有何难，我最低阶的法术而已。”

“那你是谁呢，我从未来穿越而来，从小饱读史书，对历史上的名人和事件了如指掌，不如你与我讲讲，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我知道你从何而来，也懂你为何而来，当宿命之轮转动，你会知道我是谁。”

“还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上课偷懒睡觉时流过的口水，怕是能汇聚成江川。”

姜九画清楚的看见，阿飘在最后这句上露出的那种万分嫌弃又略带鄙夷的眼神和表情，绝对不是演的。

“那你既然不是鬼，可以吃东西吗，要不明天我给你弄一碗，你自己尝尝它的味道。”

姜九画为了缓解尴尬，赶紧把话题转移到最先的问题上。

“天道用灭魂锁将我禁锢了几千年，早已把我的灵体反复拆解碾碎，没有炁线的修复，我永远都会是现在这幅虚影，吃不到你的美食，也无法被其他人看见，只能依靠灵石滋养，也只能在灵石范围内活动，每次出现就犹如飘荡的你口中的——鬼。”

“那我怎么能救你，炁线去哪能弄到？”

姜九画这就明白了自己的主线任务，找炁线，超度阿飘，小说里都这么写，大道至简，完成任务她应该就可以回家了，又或者，每次磨蹭灵石都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只要记得第三个愿望是放阿飘自由就好，姜九画的神灯，哦不，呸～姜九画的神石。

姜九画经常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异于常人的脑洞，以前影子经常说她是因为儿时受了刺激导致了精神分裂，其实不然，姜九画和影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精神病院的室友。

想到这里，姜九画不禁扬起嘴角，但又很快伤怀，不知道影子怎样了，刘叔有没有责骂他，从小孤单，除了奶奶生前养的那条老黄狗，影子就是她唯一的玩伴了，这些古怪事要是能分享给影子该有多好。

“我不能再透露更多，当宿命之轮重启，你再选一选，是要救我，还是救这世间吧。”

阿飘凑到姜九画眼前，戏谑地看着她。

说罢，又化作一缕青烟，遁入灵石之中。

灵体？灵石？怨气？满满的怨气？

“不如就叫你怨灵吧。”

阿飘强调说自己不是鬼，继续叫人家阿飘，别再惹恼她，初见时怨气冲天，又被镇压几千年，这个称谓想来也算是适合。

“你没飘出来我就当你同意了，我要出门练摊儿了啊”

见灵石没反应，姜九画又把它重新包好，放入裤兜子里。整理了一下剩余的大辣片和小辣条，又带上了几盒巧克力豆，出门往市集走去。

今天市集格外热闹，路边也围满了男女老少，像是在等什么大人物来巡游一样，直到姜九画走到集市口，就见昨日说她吃人头的馋男大喊着向面馆的方向跑去。

“巫女大人来了，快让开，快给巫女大人让道啊，你们是不知道啊，我昨晚见到了巫女大人施展神通，只一瞬间就点亮了夜空”

“对对对，我们也看见了，我们还特意跑出来看，确实是巫女大人院子里发出来的，我大商先祖显灵了”

"那我可要买到巫女大人的恩赐，定可保我长命百岁。"

“那我要升官发财”

面馆前人潮涌动，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讨论着昨晚的神迹，终于在馋男的指挥下，才让出了足够姜九画摆摊的位置，而原本售卖的位置被面馆店家堆砌出一个长方形小桌台，上面还平整的铺着干净柔软的兽皮，店家见到她来，连忙做出恭请的手势，示意那桌台是专门为她所做。

“多谢。”

姜九画现如今有了偶像包袱，言行举止不得不稳重一些，而在售卖之前，闭眼祈祷默念500个数，已成为整个卖场必不可少的广告环节。

她依旧让店家准备一些碗碟，分装辣条辣片，还有几个小碗放入几颗巧克力豆，并嘱咐给小孩子吃了此物会更加开心。

分装完毕，姜九画双手合十，开启漫长的广告环节，并且相比前两天，她还给自己多加了些戏份进去，比如紧皱的眉毛和数数时夸张的嘴型，以及身体有频率的随之抖动。

“啪”

啪的一声，姜九画照例讲解碗中的美味，辣条怪异的香味不是人人都可以接受，比如影子就对此嗤之以鼻。

不等她说完，人们一拥而上，尤其是离姜九画最近的几碗，更是被几个大汉抢去护在胸前，你一言我一语，意思是那几碗犹如寺院里佛堂上的“供尖儿”，因为离神明更近，而更得庇佑。

“香，真香，越嚼越香”

“是啊，巫女大人，此为何物啊，甚好，甚好啊”

抢到“贡品”的百姓吃的满嘴冒油，虽然辣的嘶哈嘶哈，还也忘夸赞一番，不知道是真的爱吃，还是碍于巫女恩赐，不敢妄言难吃。

“巫女大人，这又是何物，孩子们吃的香甜，开心极了，能否再卖我们一些。”

一位老妇抱着还在嗦着手指流口水的孩童凑上前来询问，后面还跟着几个更大一些的孩子，害羞地跟在老妇身后，全然不敢与姜九画对视，想必是那碗中的几粒巧克力豆并不能分到每个孩子的口中。

几个孩子身着腾文布衣，低着头揪着自己得小手，等待着巫女大人的回答，其中一个乱发蓬头脏兮兮的小女孩引起了姜九画的注意，与其他孩子不同，她穿的竟是麻衣而且满是补丁，草鞋也是破烂到露出脚趾，大脚趾前端因为没有鞋子的保护，已经蹭出血来。她想凑得离姜九画近些却又被其他几个孩子推了回去。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女孩的样子让姜九画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商代普通女子向来没什么地位，别说尊重，不成为人牲就不错了，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干预这个女孩的命运。

“回巫女大人的话，这是小女阿男今年12了。”

“阿南？东南西北的南？”

“男女的男”

说到此处老妇侧过脸去，回避着姜九画质疑的目光。

明明是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叫阿男，不是阿女也不是阿南。为什么别的孩子衣着光鲜，她却粗麻布衣，她的妈妈也不爱她吗？

“妈妈，妈妈别离开我。”

“滚开，你这个扫把星，方人种，都是因为你，我的不幸都是因为你。”

姜母眼神凶厉，怒目圆睁，字字句句都在诉说着对小姜九画的厌恶。

或许是因为小女孩带来的触动，一阵酥麻后，姜九画再次陷入幻境之中。

幻境中的小姜九画独自摔在丫鬟房门口，面前是正欲离开却被她双臂死死环抱着左腿的姜母。

周围的哥哥们和伯伯们站在不远处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无视她“求救”的眼神，任凭她哭得撕心裂肺，在他们眼里却只觉得聒噪和厌烦。

“放手吧害人精，我们姜家容不下你这等妖物，留你在此自生自灭，已是我们姜家对你最大的仁慈，若不是你爷爷以死相逼，和你父亲承诺以身献祭，我们姜家断然不可留你活至今日。”

因为要保住姜九画，原本属于姜九画爷爷的族长位置，顺位给了二爷，而此刻二爷正代表全族走到小姜九画面前，宣判着对她的驱逐。接受完最终的审判，小小的她像是一下被抽走所有的精气，蔫儿在地上，抓着母亲大腿的双臂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都是因为你，我们姜家再也没有孩子出生，你这扫把星的降生是让我们姜家绝后啊。”

“越看她越生气，恨不得刮了她。”

“如果她死了，姜家是不是就恢复正常了，我们的孩子们是不是就能平安降生了？！”

亲戚们恶语相向，纷纷谴责着姜九画，全然不顾她才是个11岁的孩子。

只是说来也奇怪，姜家世世代代出生的都是男娃，只有姜九画这个女娃在一个雷雨夜，伴随着电闪雷鸣出生。据说当时的惊雷一道道劈下，产妇周围的花草树木无一幸免的被劈成了灰碳。鸟儿也成群结队一起撞击产房的窗户，有的甚至撞到破头折翼，场面一度诡异的很。

而后姜九画虽然平安出生，但那以后，姜家的后代不是胎死腹中，就是出生即夭折。连活过一个月的都没有。再以后，姜家的媳妇们甚至都没有再怀孕，因此姜九画也就顺理成章变成大家口中的扫把星和害人精。

随着族人和母亲远去的脚步声，小姜九画就那么晕死了过去。而幻境外的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清醒过来，双目逐渐翻白，两行血泪随之流下，一股黑气由胸前迸发。

“巫女息怒，巫女息怒”

天空霎时电闪雷鸣，一道惊雷由天上劈下，

围观的众人见此场景吓得纷纷跪下叩首，以为是那孩子不详引得天怒，并扬言要把那孩子拉去祭天。

老妇一边把阿男牢牢抱在怀里，一边跪下祈求着巫女的原谅。

幻境中的小姜九画浑浑噩噩，余光中瞥见了一抹白色的纱衣裙角，只见那裙角的主人俯下身来将她揽入怀中，一脸悲悯地望着她，伏在她耳边轻叹。

“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