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如果是赵春或者赵启旺哪怕是赵芳进说出口,他都不会相信,因为扯这个谎可以让他对赵春网开一面。
但赵正河也想让赵春死,赵春一进去,他那个蠢货弟弟赵芳进就是他拿捏的蚂蚁。就算最后赵家躺棺材,起码棺材里的陪葬品都是他的。
所以对他突然说出的这个秘密,季忆很难说不信,又觉得这事本身很荒诞。
赵正河说,赵思洋在进博时前就和赵春在一起过。赵思洋意外怀孕,赵家逼她堕胎。赵春这人蠢,但他不傻,他知道想要赵家,这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能留。
赵思洋不告而别,再出现时就是博时的Eva。一年多的时间女人仿若完全变了个人——从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变成心有城府的女强人。
两极反转的变化让赵春再度迷上Eva。让人意外的是Eva似乎也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不仅和赵春上床还什么都不要——他们之间只有□□的欢愉。
赵春对这样的关系求之不得,Eva也并不在乎什么。
直到赵启旺安排了赵春和周若的婚礼。
周若是赵启旺早就给赵春选好的,她一直都知道赵春和Eva的关系。要么说,周家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有天,周若拿着赵春和Eva床上的照片和视频,要赵家给她公司产权做聘礼,把赵芳进父子捏得死死的。
周家是大鱼,赵春和赵芳进不可能让这婚事黄掉,私下给了周若一部分股权。
季忆听到这,忍不住打断:“既然是私下,你怎么知道的?”
“思洋告诉我的。”赵正河道,“你觉得,周若手里的视频和照片是谁给她的?”
答案再明显不过。
季忆盯着赵正河沉默,消化得有些困难——意思是,Eva和周若一直有来往,两个女人一起设计了赵春。
但是为什么,只有Eva出事了?
赵正河说到这,也深吸一口气的往后一仰。他轻笑一声,难掩无奈懊悔:“我很后悔,没劝思洋早点住手,总觉得有我在暗中护着,不会出问题。”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心皱得紧巴巴的,隔了两秒又叹了一声:“小孩的事,其实她也没和我说,是有人听到赵春和周若吵架提了一嘴。”
“嗯。”季忆只浅浅地应了声。
“你不信?”
“我信。”季忆嘴上说着相信,但语气充满不屑和怀疑,“但你为什么告诉我?”
赵正河也听得出来,道:“以我目前的处境我没办法把这孩子接回赵家,更何况季总要对付赵家,我以后有没有路活着都不知道。”
季忆唇角微扬并没有否认他的说法。
他停了下,抱着满心的期待,“我希望季总看在思洋的份上,给孩子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
季忆扯着笑,一瞬不瞬地扫着赵正河的表情。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存在,他当然不会放任不管。但他在想,赵正河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目的是什么——赵正河真把Eva当女儿吗?他有这么好心,Eva还会丧命?
季忆眼眉间的狐疑一闪而过,故意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养孩子?”
赵正河没否认。
季忆见状佯装要拒绝:“赵家的种要我这个外人养?”
“季总……”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他故意打断赵正河,言语间充满讽刺,他往椅背上一靠,眼神一凛言词异常强硬:“不过这个孩子以后和你和赵家没有任何关系。”
赵正河目瞪口呆地看着季忆,对他的要求难以消化。
季忆继续解释:“我说的没有任何关系,是指他会跟我姓季。你们赵家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形式出现在他的面前,包括你,赵正河先生。”他边说边观察着眼前中年人的表情,停顿了下,继续道,“以上是最基本的要求,同意的话,现在就告诉我孩子的地址,我立刻派人去接。”
季忆话说到这份上,其实不止在提要求也是在试探——他并不相信赵正河。
赵正河犹豫不已眉头紧蹙,几次欲言又止,看上去对这个孩子颇有感情很不舍和孩子断绝关系。
季忆也不急,边看文件边等待赵正河最后的决定,还让人给他倒了一杯水。
赵正河起身走到沙发那儿坐下,喝了两口水又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叹了一声,不情不愿道 :“行,我答应你。本来对付赵芳进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把孩子完全托给你,我也能放手一搏。”
季忆哦了声,对他的自我感动不予置评。
赵正河拿了纸笔,写下地址和一串号码,他告诉季忆,孩子被赵芳进送到了云南边境,他现在也只是花钱让人暂时照顾孩子,如果要接回孩子,季忆得亲自去一趟,不然那人不会脱手,因为写小孩在他眼里是摇钱树。
对他说的这些话,季忆全部应承下来。临走前,赵正河给了他一张照片。小孩三四岁的模样,小脸嘟嘟的粉粉嫩嫩,穿着厚厚的棉衣站在大雪之中,他歪着脑袋咧嘴笑得可可爱爱,一双大眼和那高挺的鼻梁像极了Eva。季忆的心很难不热切地跳动。
送走赵正河之后,季忆便让崔学准备去云南的机票。
赵启旺在这个节点让赵正河这个和季忆没有过会面,和赵思洋没有矛盾的赵家人出面,很难说没有其他的目的。既然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其他。真为孩子?不见得。孩子只是他们的工具罢了。
季忆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些预设。但他肯定要走这一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性,哪怕很危险。
他在安保公司聘请了两位专业的安保人员,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让两位安保人员随行,而是另外给他们准备了与他相差几个小时的航班。
季忆第二天下午到达云南。
他在门口叫了辆出租车前往赵正河写给他的地址。
车子稳稳的前进,离开机场后几乎就没堵过车。季忆在车上歇息了下就开始联系岑煊,他需要交代一些事情,毕竟这次旅程是吉是凶很难预料。但他一路拨了几个电话,对面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知道岑煊大概率出事了,有点后悔昨天没联系他,自己现在在云南,就算掉头回去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现在能打电话给谁?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瞿青,但他不知道瞿青的联系方式。
姚韶岚?更不可能了。
细数下来,好像也只有杨煜桁能和Andrew Jin掰一掰手腕。
季忆心中暗暗叹了一声便仰靠在后座上,他没太多犹豫还是给杨煜桁打了电话。这关乎岑煊的生死,他心气再高也不可能拿人命怄气。
电话拨通的一瞬,对面几乎秒接。
季忆都有点惊诧杨煜桁接电话的速度了,这家伙天天盯着手机吗?他接谁电话都这么快?
“季忆?”
这边季忆在惊讶,那边杨煜桁也在怀疑,他哪里敢信季忆竟然会主动打电话联系他,所以第一反应是季忆出事其他人用季忆的手机给他拨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季忆立刻回过神,开门见山:“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没问题,你说。”他迫不及待地答应,不管什么要求。明明是被请求帮忙,杨煜桁却像个幼儿园小朋友跟老师要到了糖。
季忆把联系不上岑煊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杨煜桁中间没插一句话,但季忆就是能感觉到对面渐渐低沉的气压。
说完隔了几秒,杨煜桁才压着声问:“所以你打电话就为了他?”
这酸味隔着手机都能闻到,季忆蹙眉低头明明很气他在这时候还顾忌那些有的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觉得困顿,有脾气都没劲儿发,于是语气淡然,言词又夹着刀棍:“你要愿意帮,后面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上床也行,是吧。”杨煜桁几乎不假思索地问出这句话,他很生气很嫉妒,所以口不择言。
“是。”季忆毫不犹豫。
他只想快点结束和杨煜桁的对话,并不惊讶杨煜桁会提出这种要求。自己在说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之前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好。”杨煜桁这一个“好”字,夹着浓浓的火药味。
季忆当即挂了电话。虽然杨煜桁答应找人,但他说不上的郁闷和心烦。
他往后一靠想理一理思绪,判断到底是先回去找岑煊,还是先去接孩子。但可能因为心情不好,他只焦虑了一会儿,呼吸就变得不顺畅,扯着领带大口呼吸了下,脑袋更昏沉。
“师傅,开下窗。”季忆昏昏欲睡,但他确定自己的声音不小。
可司机就像没听到他的话。
季忆这才警觉出事,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一下飞机就着了道。
车子突然加速,驶向与导航完全相反的方向。
清晨的山谷里传来清脆的啼鸣,那些灰不溜秋的鸟儿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最终停在并不粗壮的枝头。它们张着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看不见任何危险,刚放松戒心,一辆银白色面包车突然发了疯地冲了过来,即便是高高地立在大树的枝头,它们也被惊得急促地拍打双翅逃离。
车子越来越颠簸,浓重的汽油味散得整个车厢都是。季忆从小就闻不了这味,特别冲,一闻头就晕就想呕吐。就如现在,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也被熏醒了。车子的速度非常快,但这条路并不平坦,不仅上下颠簸而且左右晃来晃去,晃得他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蹙眉睁开双眼,望着灰黑色的车厢天花板,心知这家伙已经换了车。他不适地咳嗽两声吗,捂着眼,一条腿慢慢地蜷曲,发现自己动得了便想看看左右的情况。
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他大概可以想办法逃走。
季忆心里正盘算着,突然被谁踢了一脚。他一惊,警觉地闭上眼装晕。
不是一个人!
这家伙有同伙。
可季忆闭上眼并没有能欺骗到“同伙”,那家伙又伸腿踢了他一脚。
季忆这才悠悠地佯装才醒往那条腿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惊得他两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踢他腿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淮城“失踪”的岑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