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下来的天像一口巨大的棺材。
昏黄色的云挂在半空中,时不时过来一阵风,把那云吹得颠三倒四,翻进楼底,又卷起一片沙,沙尘漫起来,织成一块暗淡的屏障。
偶然间隙里落下一两点光,暗黄色的沙障被一点点撕开。
池小序透过缝隙看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小楼。
楼上有人影在挪。
目光往旁边一挪,池小序看到了几个工工整整的大字:净化事务所。
“?”大晚上的.......
池小序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贺新亭,不回家,带他来这里干嘛?
他的脑子里蹦出几个字:扫!地!出!门!
在一阵莫名其妙里,池小序被放在旁边的花台上,一阵花香扑进池小序的鼻子里。
他看了一眼长势良好的花苗,心里有一万个确定:这些一定不是贺新亭种的。
池小序饲养任何生物的最终目的就是:养死。
末了,池小序在心里编排完,迈着十分自然的步伐准备推开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脚步突然顿住。
他急速后退,挪到贺新亭旁边不走了。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了许久,一人一猫谁都没有准备离开的意思。
直到池小序被人轻轻踹了踹。
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自己去。”
池小序赖在原地不动,半晌后,闷闷的声音从爪子的缝隙里传来:“我一个人不敢去,你给我说实话,里面是不是有封辰?”
那个笑眯眯的陌生人。
贺新亭垂着眸,回答:“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哦。”池小序不爽地回应了一声,还是不动,一副不讲理的样子,“有程橡的地方我也不去。”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不远处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灯光全部照了出来,洒在池小序面前的五十厘米处,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好你个死猫,说我坏话。”
程橡靠在门框上,如果贺新亭不在这里地话,他多半已经上来戳池小序的脊梁骨了。
“........”
说曹操曹操到,池小序下意识地往贺新亭那边靠了靠,掀了掀眼睫,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撒娇,“你看,他以前就是这么凶我的。”
“?”程橡回忆了下,啥时候凶过池小序。
不到最后一刻,池小序坚决不把自己的目光从贺新亭身上收走。
终于,贺新亭终于看了他一眼,随后纡尊降贵地弯腰捡起池小序。
好了,目的达成。
池小序将自己囫囵塞在贺新亭的袖子下,还没把自己捂热,池小序周身一凉,他被揪着后脖子提了起来,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贺新亭那双冰凉的眸子。
“我得走。”贺新亭说,指尖无意识地从池小序的猫胡须上拂过。
“........”早说嘛。
池小序从贺新亭的手掌里挣扎了出来,眼看着风好像要来了,周遭已经响起了呼呼的声音。
十级大风到底有多大?池小序没那个概念,只觉得那应该是毁天灭地,能直接把自己卷上天。
“行吧,那再见?”
说完,池小序毫不犹豫地朝着事务所跑去,路过程橡的时候,池小序特地从这人的脚背上踩过去,听到了熟悉的骂骂咧咧声,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跑出十米之后,池小序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声音,什么.......他仔细的辨别了一下,是一句“这小猫到底什么来头”。
所以池小序到底是什么来头?
贺新亭看着池小序渐渐离开,回答:“外面捡的。”
风大了。
程橡有点不敢相信,他挠了挠头,盯着池小序离开的方向看了半晌,喃喃道:“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老大,你记得不?”
“不记得。”贺新亭说完,正想走。
程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老大,今天白塔那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巴楚枫被初步判定为自杀,自杀之前顺便烧了一座楼,但是.......”
说完,程橡故作神秘地说:“我上次问猫了一个问题,猫告诉我,疗养院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不是巴楚枫烧掉的。”
........
事务所内部灯火通明。
“那能是谁烧的?”
“反正我猜,坚决不可能是巴楚枫,巴楚枫也绝对不可能自杀!白塔给的结果也太草率了吧!”
一个年轻男人啪得把一沓文件丢在桌上,白脸涨得通红,随着这人的动作,他脑门儿后的一个小啾晃了晃。
一群人围在一起,看上去就要闹起来了:“不是他还能是谁?那只猫?艾里,你魔怔了吧,我知道巴楚枫死了你很难受,但是请你冷静,白塔的结果从来不会出错。”
在远处观望许久,池小序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扎着头发的年轻男人身上,他的胸口挂着一个铭牌:#231艾里。
一边假装无意地在角落里翻出来一个毛线球玩,玩着玩着,一边还关注着艾里的方向。
艾里现在处于一个很癫狂的状态,整个人神志不清,手忙脚乱地还想要辩解什么,良久,这人似乎实在找不到辩词,整个人垂下了脑袋,垂头丧气地抓起桌上的一堆文件夹,气急败坏地翻了翻,红着眼眶走了。
朝着另一边的空旷走廊走去。
见状,池小序衔着毛线球跳到了房梁上,很高很高,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的池小序又不觉得恐高了,他像是走过无数次一样,慢条斯理的走。
他注视着从走廊里走过的艾里,这人一边走,一边还抹了两把泪,周边却没有一个人理他。
池小序心想,这人在事务所里应该人缘不太好。
【猫,你跟着人家干什么?看人家长得白白净净就走不开了。】
【不允许哈,猫猫,你在我们眼里可是已婚状态。】
【啊不是.......这个已婚是不是过于着急了,我们家猫还小。】
【不小了吧,能跑能跳,心理成熟,是个小大人了。】
【三岁的猫能谈婚论嫁了吗?】
【不允许!】
【猫猫,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池小序歪了歪头,他远远地朝着艾里看过去,快步跑了几步,一下子绕到了前面。
他衔着毛线球,从房梁上方走过,艾里走到下面的时候,毛线球不小心从口中脱落。
摔了下去。
声音不大,但是能引人注意。
果然,刚才路过的艾里抬头看了过来,池小序一副惊讶的样子,紧紧盯着滚动的毛线球,眼底闪过一丝着急。
他的毛线球掉了。
“你的?”艾里快步走到毛线球旁边,弯腰捡起红白相间的毛线球,举起来,“这是你的?”
池小序试探着往房梁下看了一眼,又猛地收回了头:“我的,但是我现在下不来了。”
他好像真的在寻找下来的方法。
半晌后,寻找无果,池小序灵机一动:“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能下来,不知道那架梯子还在不在。”
“不在了。”艾里有点不耐烦,眉梢间闪过一丝烦闷,但还是伸出双手,“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不行。”池小序嘟囔,“贺新亭一向不许别人碰我。”
话音刚落,艾里收回了手,气冲冲地骂道:“神经病,不下来算了。”
说完,把毛线球随手丢在一边,可是下一刻,艾里突然愣住了,不光他愣住了,整个直播间的弹幕也冻住了一瞬。
下一刻,哗啦哗啦的弹幕开始流动:
【笑死我了,小猫,贺新亭知道你在外面这么编排人家吗?】
【我怎么不知道?贺新亭什么时候占有欲这么强了,还“一向不许别人碰我”~笑得想吐哈哈哈。】
【别笑了别笑了哈哈哈,一会儿猫生气不理人了。】
【不理人就不理人,我必须抓住这个好机会好好嘲笑他,不行了,你们说,贺新亭能通过那个摄像头听到猫崽说的这句话吗?】
【那必须能的呀,这么重要的一句话能错过吗?】
【但是无所谓,猫的脸皮巨厚,他都不当一回事的。】
【好想看看贺新亭的反应啊,如果贺新亭也是主播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两头跑,不耽搁了。】
【可以祈祷一下,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我们家猫真的,没有一顿骂是白挨的。】
池小序没有理会弹幕的调侃,他蹲在高高的房梁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毛线球,似乎喜欢这个毛线球喜欢到了极点,他的眼睛圆溜溜的,水汪汪的,看上去很乖,人畜无害。
终于,下面终于传来了艾里的声音。
语气和之前的暴躁不同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你是.......贺三长的猫?”
话音刚落,艾里快速捡起地上的毛线球,仰头望着池小许,指着另一个方向:“梯子还在,我带你过去,很快就能下来了。”
池小许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信任,但还是点点头:“谢谢你。”
说完,池小许跟着艾里往前面走去,他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往下面看。
良久,池小许终于看到了能下来的梯子,他两三步跑过去,顺着梯子快速下来。
接过自己的毛线球,池小许用爪子摁住毛线球,把毛线球在地上滚了两圈,心满意足地衔起来,转身正打算走,突然被叫住。
池小序回头,看着艾里:“有事情吗?”
“有。”艾里擦了擦眼睛,在池小序面前蹲下,温和甚至带着点哄诱的意思,“听说贺三长的小猫前几天刚从火灾里跑出来,是吗?”
池小序点头:“是啊。”
“那你说,放火的不是巴楚枫是吗?”艾里看着池小序的目光有一点殷切,仿佛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注视着艾里的目光许久,池小序把毛线球放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朝艾里挥挥爪子,示意艾里靠近一点。
艾里靠近,听到了池小序的回答:“我告诉你,的确不是他。”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艾里那张苦瓜脸瞬间溢满了笑,看向池小序的目光充满了满足和信任。
他立马站起来,似乎想要把这个消息昭告天下。
“欸。”池小序喊住艾里,“你干嘛去?”
艾里摸不着头脑:“告诉别人去啊。”
“蠢啊。”池小序有点恨铁不成钢,嫌弃地皱了皱眉,他绕着艾里转了两圈,“语言是最没用的证据,但是我可以帮你。”
说完,池小序抬起脑袋,盯着艾里,藏起自己眼中的最后一丝算计:“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